“褚云怀,还不滚去给我做饭。”
“褚师弟,我的桂花糕呢?”
“我啊,最喜欢看见褚师弟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
面前的人依旧是张扬肆意的模样,明艳的俏脸上永远带着几分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散漫。
也永远会用着最天真,最叫他喜爱的模样,对他说出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褚云怀忍不住抬手,想要抚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落了空。
面前的画面如同水月镜花,而他只不过是黄粱一梦,终究是大梦一场空罢了。
握着手上的虚无镜,褚云怀怔在了原地,眼眶的刺痛提醒他,幻境已经结束,但他依旧不想面对现实。
“主上,您不能再用虚无镜了,纵使您修为高深,这迟早也会被虚无镜影响,再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啊。”
眼见着褚云怀又要再次运转虚无镜,一旁的下属神色一变,他们魔族,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主上,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放心吧,我不会出事儿的。”
褚云怀淡淡笑了笑,他还没找到复活祁远的方法,又怎会任由自己模糊意识呢。
却也收起了虚无镜,转身朝魔殿后方走去。
那个方向是,方才还在劝诫褚云怀的魔族护卫一下子垂下了头,眼底划过一丝惧怕。
那里是他们主上的心魔,经历过的人,没有一人会忘记那日形容疯癫的主上,抱着一具毫无生气的尸首,疯狂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要给那人安上的模样。
那样满手是血,手上还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双目赤红,泪痕满脸的骇人样子,不像大魔,更像是深渊中的怪物。
褚云怀缓步走进后殿,一尊冰棺立在殿中,与其他殿宇不同,这座殿内,到处都是明亮的大红色。
冰棺两旁,两对永不熄灭的喜烛正“刺啦刺啦”地燃烧着,仿佛这里正在举行什么新婚仪式,囍字布满了每一个角落。
可无论多么鲜艳明亮的颜色,都不及冰棺中的人半分。
眉目精致胜画,细腻莹润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偏粉的唇瓣饱满诱人,安静躺在那里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来了。”
一道声音蓦然从一旁传来,低沉沙哑的声线,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管发出来的似的。
褚云怀脚步未停,很明显也没有搭理那人的打算。
铁链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响起,玄铁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极为刺耳,却到某一个位置后,寸进不得半分。
“求求你,让我能再看一眼他,求你。”
颤抖着的哭腔却让褚云怀没有丝毫怜悯,只是脚步顿了顿,垂眸看了一眼跪趴在自己脚边,卑微的像条狗一样的人。
干枯银白的头发铺了满地,但如此谦卑的模样,换来的,只是褚云怀心底更深的痛恨。
“你没有资格。”
褚云怀将玑玖锁在这里,没有杀他,纵使,在褚云怀心里,玑玖应当被千刀万剐。
但让他日日夜夜面对着祁远的棺椁,却不能靠近一步,看一眼祁远,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看着玑玖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痛苦模样,褚云怀却也没有放松半分。
因为比起玑玖,褚云怀更恨自己,恨自己亲手将那一掌打在了祁远的身上。
他知晓,憎恨玑玖,只是他不愿面对是他亲手杀了祁远的事实,所以他把这种怨恨加渚在了并不无辜玑玖身上。
无时无刻,褚云怀都在承受着这种煎熬,他想死的时候,上天仿佛又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死不了了,以他的修为,就算将他粉身碎骨,他也死不了。
这或许就是对他的惩罚吧吗,他只能将魔毒种在了自己身上,时时刻刻体会着当初,祁远所承受的痛苦。
真的很疼,四肢百骸就像是在被烈火生生灼烧着,又像是在被千万只毒虫啃咬着。
可就是这样的疼痛,却不及他心底绞痛的半分,所以他掏出了自己的心脏,捏碎就好了,捏碎就不会痛了,可是捏碎后,心脏又会长回来。
但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听见这句话的玑玖,或者说,张九极,蓦然笑出了声儿,眼角的泪珠毫无顾忌地滚落,砸在光洁的地面。
是啊,他不配,他怎么有脸去见祁远呢,是他害死了祁远,他永远也忘不了,祁远最后看向他,那双震惊的眸子。
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死他一般,可是他来不及解释了,都来不及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本源在鲛族放了三百年之久,鲛族怎会心甘情愿还回,是他没有发现妖骨的异样,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主上,不好了,鲛族那位,怕是不成了。”
褚云怀收回了温柔抚摸在冰棺上的手,听见鲛族两个字,神色一冷。
最后看了一眼祁远,转身离开了后殿。
魔族冰牢
褚云怀冷眼看着满身伤痕,几乎奄奄一息的水仪镜,旁边跪着一地,来自修仙界的医修。
“魔尊大人,我等,怕是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呵。”
褚云怀冷笑着,水仪镜怎么能死呢,他这条本该被他亲手了结的贱命,是祁远拼了自己的性命救回来的。
那他这条命,就算是天道亲临,任何人也别想从他的手中夺走。
褚云怀毫不犹豫地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抬手就给水仪镜强行喂了下去。
意识回笼间,水仪镜已经被重重摔倒在了地上,他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丝毫力气了,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让现在的他,生不如死。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水仪镜也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好想去陪陪祁远啊。
细微喘断的声音从地上传来,让褚云怀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褚云怀差点儿笑出了声儿,他转过头,纡尊降贵蹲在了水仪镜的身旁。
“死?你配吗?你连死都不配。”
“为什么?”
水仪镜被血色浸染的双眼,隔着模糊的红膜,看向了他身旁的褚云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