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外界在猜测着宋凌霜的动态,宋凌霜本人在看守所里也在担忧着自己如何解释这段缺席。
冷硬的铺盖和狭小的空间都让她感到煎熬。被撞断又愈合的肋骨,仿佛又开始痛了,在骨头的断裂缝隙里钻来钻去,又痛又痒,让她在深夜越发清醒。
她试图在精神上催眠自己,只是紧张的缘故罢了,但另一方面,又克制不住地一遍遍回忆自己今天回答的每个问题的细节,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惴惴不安对方手里除了监控截图还有什么新的证据。
就算查出来,就两封邮件的事,她可以解释。
一遍遍自我麻痹中,终于在天色亮起来之前,疲惫地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被女警叫醒的时候,她还在睡梦里回看着自己发邮件的动作。
“宋凌霜,起床洗漱。”对方一开口,她立刻睁开了眼睛,似乎在这之前是闭目养神。
再次坐到问询室里的时候,她冷静了不少。
“宋凌霜,你认识这个邮箱吗?”
她抬了抬眼皮, “不认识。”
这个回答跟上次一样。
对方点了点头,讽刺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手机是你的吗?”说着,对面的警官举起一个手机,面对她问道。
她瞳孔骤然缩了一下,浑身紧绷。这个手机,应当是在家里卧室的抽屉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不语。
“这个手机是你的吗?”对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是,或者不是,很难回答吗?”
“是。”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这个手机号,绑定了这个邮箱,你知道吗?”
“不知道。”
“这个手机号的所有人是谁?”
“不知道。”宋凌霜是真的不知道。她买这个号,只是为了发邮件提醒苏唯明而已,哪里会关心是用谁的身份证号注册的。
“号码是哪里来的?”
“手机借给朋友用了,他从国外回来买了张卡,现在又出国了。”
“朋友叫什么名字?”
宋凌霜拙劣的演技引来对方更加犀利的问话,她招架不住了,开始前言不搭后语。面对她的不配合,检查组的人也没了耐心。
“手机是去年出的新款,机身上只有你的指纹,也就是说,从头到尾碰过这个手机的人只有你,同时,你的短信信箱里有登录邮箱使用的验证码。”
“老实交代!”对方突然厉声大喝,每一个字像一根细针戳到她敏感的神经上。
宋凌霜身子一颤,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听得嗡嗡的响声。
“我真的不知道。”她嗫嚅着,疲惫地缩在狭窄的空间里,方寸大乱,想据实以告,但自己的动机呢?这个是能说的吗?
胡思乱想间,有人进来,又出去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慌乱情绪中,未曾发觉。
“宋凌霜,”审讯的人低头看了眼刚拿到的几张文件,继续沉声问,“你说你与苏唯明没有除业务以外的交集,那苏唯明为什么要买凶杀你呢?”
“什么!”
宋凌霜萎靡不振地靠在审讯椅上,听到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苏唯明买凶杀我?!”
“你在过年之前发生了一起车祸,对吗?”
“是,可是当时因为司机疲劳驾驶才……”她嘴唇微微颤抖,脑子里还没消化这个消息。
“这个司机已经认罪了,是有人要你的命。”至于联系人,还是那个在影视城找人的掮客。警方从他的账户上发现曾取款四十万,但去向不明,多方查找才定位到了这个司机。
“为什么?”她浑身发冷,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卡车冲过来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刚刚从噩梦里逃离,却又被拉入另一个陷阱。胸腔和肋骨出现幻痛,眼前又出现了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甚至耳边出现了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又要被碾入车底,被碎成粉末。
“为什么?”声线不再沉稳,带着哭腔抖动着。
“这要问你。”
“我不知道,我跟他无怨无仇!我……”
“如果,他知道了你是给他发邮件的人呢?”审讯者见她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循循善诱道。
“他在追白晓然,不是吗?我只是告诉了他白晓然的行程!他们……”
后知后觉地闭上嘴,宋凌霜想把刚才说的话重新塞回肚子里。
“继续,他们怎样?”
“他、们、本、该、在、一、起!”宋凌霜咬牙切齿。
“你在邮件里写的,‘你知道该怎么做’,这句话什么意思?”对方锲而不舍。
“没什么意思,提醒他追过去,如果能带白晓然出现在原家的宴席上,她不得感恩戴德?”她破罐子破摔。
“你为什么帮他?”
“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
“为什么要用匿名的方式?”
“我们两个人公司有合作,白晓然又属于我公司的员工,如果直接说,很容易让人觉得公司在做权色交易。”
“你清楚苏唯明针对白晓然的计划吗?”
对方面无表情,压迫感极强,让她喘不上气来。
“什么,计划。”宋凌霜有气无力道。
“按照你说的,苏唯明在追求白晓然,但他却雇佣当地人入侵白晓然的宾馆,又找人试图深夜入室欲行不轨,这个恐怕跟你说的不一样吧。”
“什么!”
宋凌霜迎来了今天的第二个惊吓。
作为公关总监,她自然知道白晓然身上发生的事情,毕竟白晓然刚来赵如息身边做造型师那会儿,公司担心白晓然的事遭遇影响面扩大,对赵如息的发展不好,还专门让她和杜天睿想一个公关应对方案。她从头到尾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也看过网上流传的视频,当时自己也跟着大家感叹独居女士的不易,和人心不古。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昔日随感竟然变成了一把利剑,在最狼狈的时刻狠狠刺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