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了结恩怨
秋天，收获的季节，乡间金黄一片。
田野中随处可见忙碌收割的农夫，谷物一茬一茬堆积成一个个谷堆。
机关屋就停留在官道边缘。
褚王姬长凤带领着一群官员，驻足高坡之上，俯瞰下方农田。
“机关校尉，孤问你一个问题。”
她淡然开口。
宁真道：“陛下请问。”
姬长凤道：“墨家学派即将迁徙别国，你觉得对我褚国影响有多大？丞相之前告诉孤，说墨家一旦离去，我褚国实力起码要削弱三分，对周边国家的震慑力更是会大不如前，你觉得呢？”
宁真摇头道：“正如丞相所言，机关城一旦迁徙，确实对我朝影响巨大。”
他分析道：“陈、菿两国之所以久攻不下我朝西风道诸多关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墨家擅长守城之术，又有许多机关造物可以掣肘，但现在机关城即将离去，这些机关造物的来源就断了。”
“臣虽然得到了一些真传，但一人之力势单力薄，即便什么都不做，生产出来的机关造物也不可能满足全国几十个关隘需求。”
“现存的机关造物数量寥寥，后继无力，虽然可以震慑陈、菿等国一时，但假以时日他们必然会知晓墨家机关城离去之事，届时就不会那么忌惮了。”
“况且我墨家学派的诸多机关师们也已经一同离去，届时许多机关造物也没人能够使用。”
“虽然我朝已经和仟国结盟，互为犄角，但陈、菿两国同样结盟已久配合默契，没有墨家学派的帮助，我朝最多也只能和他们形成对峙之势，想要正面击溃敌人，并不容易。”
姬长凤闻言颔首：“和丞相说的一般无二。”
她看向墨家机关屋群，低声道：“孤交给伱一个任务，一个月内我要看到足以攻破靖国关隘的攻城利器，需要什么物资，需要多少人手，你尽可以向丞相提！”
“靖国！？”
宁真愣了一下，紧接着恍然大悟，急忙道：“是！”
靖国是褚国南面的国家，之前凃、荒、靖三国对褚国频频骚扰，对褚国的危害不比陈、菿二国要差。
如果要出兵攻打靖国，倒也师出有名。
而且，攻打靖国的难度可要比向北讨伐陈国小多了。
陈国和菿国联盟，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想要攻打陈国，菿国唇亡齿寒不会见死不救。
但攻打靖国就不一样了，荒国此时已经跳反，加入了仟、褚联盟之中，正好将靖国和凃国隔绝，这个国家此刻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找不到援军了！
“难怪尚毅刚回到王城还没几天就火急火燎的向荒国出使，原来套路早就设计好了......”
“有仟国在一旁牵制，陈、菿两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届时只要落日关大门关等关隘稍微增派一些驻守士兵，那么后防线就高枕无忧了。”
“而凃国、靖国被荒国切割，无法互相支援，这就有了逐个击破的可能。”
他顿时有些佩服。
显然之前一段时间褚国内的种种动作都是烟雾弹，是故意用来迷惑靖国试听的，目的就是让靖国放松警惕，错以为褚国即将和陈国开战，殊不知其实姬长凤等人的真正目标正是靖国！
姬长凤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墨家离去已成定局，机关校尉，未来孤能够仰仗的就只有你了，不要让孤失望。”
宁真急忙躬身见礼，心里却嘀咕道：“这话术怎么这么耳熟。”
“我是不是对子傅他们说过类似的话......”
他心中凛然：“姬长凤这是在套路我，想让我为她卖命！”
“哼！狡猾的女人……”
......
墨家机关屋群在东山道和王城道的交界处暂留了一夜，褚王姬长凤和一众官员很是热情的招待墨家众人，第二天，机关屋又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姬长凤等人目送墨家众人渐渐远去，纷纷乘坐彩鸟回王城了。
宁真没有和他们同行，而是留在了墨家队伍后方，悄然跟随。
他还有一件私事没有了结。
墨家机关屋的移动速度很快，而且不像马车等需要时不时的休息，能源充足的情况下可以一直运转。
仅仅两天时间，队伍就已经赶到了褚国边境，即将出国。
两天时间，宁真就悄然尾随在队伍几里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这一天夜晚，机关屋群终于停了下来。
即将进入别国国境了，关隘检查非常繁琐，即便是墨家队伍也不能免俗，要仔细盘查一番。
因此机关屋也难得的停了下来，一众机关师和操纵师纷纷从机关屋内走出，享受难得的休憩机会。
“好机会，要不要就在这里把他处理掉......”
宁真喃喃自语，紧接着摇了摇头，压下了心中杀意。
他闭上眼，趁机休息。
一路跟踪墨家机关屋，对他的精神和体力消耗极大。
第二天，墨家机关屋又一次启程了，宁真再次跟上队伍。
队伍来到了褚国东面的小国燊国，借道向东南方向前进。
四天后，他们便赶到了燊国的边境，再往下走就是北境之南了。
宁真终于下定决心出手，不再等待了。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姬长凤那边的任务最起码也得小半个月才能完成。”
“这里距离褚国倒也比较远了，在这里出手，大师傅他们应该不会猜到是我。”
他当即行动。
墨家机关屋依旧在燊国官道上行走，距离燊国边关越来越近。
他耐心等待，终于等到一个绝妙的时机。
许多机关屋的燃料耗尽了，需要暂停下来进行换料，加上临近燊国边境，又是一轮检查。
机关屋中的机关师们又趁此机会纷纷走出来放风透气了。
他趁此机会悄然靠近，果断发动机关术，将一份残缺的机关图纸绑在机关刀隼上，操纵着机关刀隼飞向了其中一座机关屋。
“严老狗，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倘若这份图纸不能让你心动，那么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低声自语。
机关刀隼被他操纵着，勉勉强强降落在那座机关屋门口，机关屋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道人影。
正是墨家机关城中的废品仓库主管，严荼严师傅！
宁真看到严荼已经上钩，果断撤退，向远处奔跑。
严荼眉头紧皱，抬头看了一眼宁真远去的方向，露出一丝迷惑：“是哪个师傅跟我开这种玩笑？”
他不以为意的将机关刀隼身上的残缺图纸打开，一眼看去顿时露出了震惊之色：“天工球！”
这残缺的图纸上所记载的正是墨家机密天工球的一角！
他当即露出狂热之情，浑身颤抖：“真是天助我也！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他急忙看向宁真离去的方向，有些犹豫：“这背影......是宁真！他竟然没有返回褚王城，偷偷跟到这里来了......”
“这小子果然有天工球的线索！”
“主管大师傅他们还真是看重他......”
在他附近，几个机关屋上的机关师看到他的样子顿时好奇问道：“老严，你在做什么？”
严荼急忙将图纸收起，笑道：“没什么，只是心血来潮研究机关术罢了，我去前方行个方便，去去就回。”
他看向队伍最前列，只见主管大师傅等人正在和燊国边境的守关交谈，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他心头火热，当即提着一个小机关箱，跳下机关屋，追上了宁真。
“这小子不安好心啊！竟然拿天工球勾引我，这是以为吃定我了？”
“不过你这是自寻死路，这里可是燊国边境！等到队伍出关，死在这里就是白死，主管大师傅他们根本不会发现！”
“区区一个刚刚晋升二段的机关师也敢挑衅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已经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了，你小子竟然还自寻死路！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远处，宁真心头微动，他转头一看，只见几百米外，严荼已经开始向他这边赶来了。
他心中凛然：“天工球一般的机关师绝对不认识，即便看到了也只会疑惑不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严老狗竟然真的被吸引过来了，这狗东西果然有问题！”
他和严荼有着很深的过结。
虽然他只是抓住了严荼在学徒选拔时偷偷出售考题的小把柄，借用了对方的仓库工作台，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严荼却因此大动干戈，几次三番在背地里下毒手，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在他看来严荼身上必然还藏着更加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决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而被牵扯出来，否则严荼会面临极其严峻的后果，这才是对方心生杀机的根源。
他并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人家一条心想要置他于死地，那么他自然要还以颜色了，理由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他回到机关城的这两个月来严荼一直很安分，没有搞什么小动作，但曾经的积怨宁真不会就这样放下，况且以后他想要晋升墨家三段、墨家四段必然还会跟机关城重新建立联系，严荼这根刺不拔除，他不放心。
之所以没有选择在褚国动手，无非是不想给自己增添麻烦。
墨家极其注重规则，所谓“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就是墨家规则的体现。
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贸然出手，即便杀了严荼自己也绝对不会好过。
主管大师傅等人绝对保不住他，甚至还会因此对他心生间隙。
因此，他才会放弃在褚国边境出手，而是等到墨家队伍离褚国足够远了，在燊国边境悄悄动手。
这样一来，只要没有目击证人，主管大师傅等人就不太可能联想到是他动的手。
之所以选择天工球的残缺图纸作为诱饵，原因也很简单。
这两个月来虽然严荼没有暗地里下黑手，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自从他见过主管大师傅之后，此人就隔三差五的过来套近乎，然后旁敲侧击的打听主管大师傅等人有没有交代什么事情给他。
他不知道严荼是怎么偷听到他和主管大师傅等人的密谈的，但毫无疑问，这人对天工球，或者对墨家机密有一定的了解，很可能他背后藏着的事情就跟此有关。
这一次试探，正是验证猜想。
“主管大师傅和库管大师傅是三段巅峰的高手，距离近一些的话很可能会被他们发现，要将严老狗引到远处才行。”
他果断加速，一路狂奔，同时悄然撕下一小片图纸，用机关飞梭钉住遥遥刺向严荼！
后方，已经将距离拉近到几十米的严荼见状哂然一笑，他微微招手，那机关飞梭顿时落在了他手中，他打开图纸一看，顿时眼神更加热切。
“果然！真的是天工球！”
他看向宁真，陷入思索。
“这小子怎么感觉有恃无恐？”
“难道是有陷阱在等我？”
他很是谨慎，停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思索起来。
眼看着宁真就渐渐跑远，快要消失不见了，他才终于行动起来，追了上去。
“不管了！这小子既然有天工球的线索，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潜伏在墨家机关城了，弄死他之后直接出发寻找天工球便是！”
“主管大师傅对我戒备颇深，错过宁真这个线索，只怕不知道要荒废多少年才能找到天工球线索！”
他身为二段顶尖高手，速度非常快，很快就追上了宁真。
只见此刻的宁真已经选好了战场，是一处茂密的森林，距离燊国关隘已经有好几里远了。
他停在森林边缘地带，再次谨慎的观察，半响之后终于确定没有埋伏，这才松了口气，隔着几十米远和宁真对峙：“老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怎么一路送了几千里也不和老哥我打声招呼。”
宁真和他遥遥相对，笑道：“说来惭愧，老哥哥你远赴北境之南，小弟我唯恐你一路上颠簸受罪，日思夜想夜不能寐，所以才不告而来。”
严荼哈哈大笑，露出欣慰感动之色：“人生得一知己真是一大幸事！老弟你真是我的知己啊！可惜我们兄弟二人今日之后就要天涯两端难有再会之日了！”
他的手放在背后，悄然运转机关术，大量机关零件从小机关箱中飞出，开始隐蔽的组装起来。
宁真同样露出动情之色：“哎！说起来老哥哥你还是我的贵人，没有你帮助就没有今天的我，可惜我一直未能报答你，今日如论如何都请给我一个机会，为你好好践行！”
他同样施展机关术，背后长匣内大量金属零件飞出，开始组装武器。
两人哈哈大笑，竟然同时悍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