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雪那一天很早就等在停机坪了,她怕顾言会再跑。
结果,他真的跑。
飞机没落地呢,瞧见她了,叫人开车飞机就掉头了。
冷如雪站在飞机低下,仰头往上看,眼睁睁的看着飞机在落地时又重新升空。
林灵察觉冷如雪的脸色不对,她也心疼这姑娘,这顾言太不是东西了。
吼了一嗓子,让飞机驾驶员把飞机开回来了。
飞机下来的时候,冷如雪的眼睛都是红的。
她没有迎上去,只是听见林灵在看见顾言下飞机的那一刻,皱眉问了句,“你脸怎么了?不是,你手怎么了?不是说老家没事么?怎么搞成这样?”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顾言笑了笑,看到冷如雪站在几步之外。
刚刚看见飞机落下的时候,她是高兴的,迎着步子过来,如今却不敢过来了。
那一瞬间,顾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有点疼。
“到底怎么了?”扁栀也过来了,眉头皱起来,脸上不悦的问。
“真没事,”顾言说:‘过去的时候没注意,自己磕绊了一下,脑子没跟上,就这样了。’
扁栀最烦的就是毒蝎里头的人受伤了,骂了一句:“你脑子我看你就丢家里了,压根没过去,你就使劲作吧。”
顾言嘿嘿笑了一下。
冷如雪依旧站在那里,扁栀看了小姑娘一眼,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顾言说:“等你一整天了,昨天可高兴了,早上还起来做了你喜欢的饺子,你别欺负人家。”
顾言点点头,扁栀他们就先走了。
顾言摸了摸鼻子,然后才看向冷如雪。
瘦了。
眼睛里泛着红,看起来很委屈,可忍着没哭,也没再对他笑。
那天之后,顾言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冷如雪,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一切都失控了。
那边后面她解开了绑带,他没忍住,对她下了手,这在顾言这里,觉得自己跟畜生没区别了!
一口一个离婚,说的好听,末了,还是把人给欺负了!
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天这么凉,就穿这么一点。”
冷如雪还站在那里,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然后才说:“嗯。”
冷如雪生气了。
气他走,也气他把自己搞了一身的伤回来。
她没再说话,毒蝎的人见顾言回来都再问他,“言哥,你不走了吧?怎么回事啊,这手,我去!咱这帅脸,怎么了啊?”
饭桌上,有人反复问这些问题。
可原本最在意的人,这一次什么都没问。
她没问他什么时候走,也没问能呆多久,她沉默的吃完了饭,然后又沉默的离开了那一片喧闹。
“你啊,”扁栀真的是服了顾言了,“你怎么回事啊,你看把人欺负的,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把人气走了,你回头别找我哭!”
顾言抿唇沉默着。
说是回来一天,可他也没立刻走,不敢回去别墅,就呆在扁栀这里,下班了回去冷如雪的医院,还是瞧人,但是不进去。
把人默默送回去了,再自己回扁栀这里。
冷如雪到底是放心不下顾言的伤的,隔天去了扁栀这边的别墅,原本想着给顾言检查一下伤势。
(
路上司机车子坏了,她走路上去的。
还不等走到,就看到顾言站在门口呢,跟门口一个姑娘在聊天。
那姑娘背对着她,冷如雪并不知道那姑娘的样貌,她只知道,那一刻夕阳余辉下的顾言很放松。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但是他总是吝啬,不爱对她笑,偶尔逗狠了,还会瞪她。
跟面对别人的时候都不一样。
顾言很帅,之前的时候她就知道。
八年,她怕了八年。
她怕自己还没长大,怕他会娶别的姑娘,她怕自己追不上他的脚步,也怕他受伤。
那一年,毒蝎有变故,她匆匆去的时候,他腿已经没了,他遮掩着不让看的时候,她就已经担心这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所以她主动打破僵局。
大家都以为她的催眠术是回来之后跟扁栀学的,其实,在大学的时候,她就已经跟扁栀请教过了,她反复联系,为的就是某一天,把人骗到民政局去。
可他还是怕。
于是,她便又往前迈了一步,让他避无可避,也是想告诉他,她其实什么都不怕。
他是他八年梦里所有的期盼,她怎么会怕?
可他还是跑了,带了一身的伤回来,那么久没见,他跟她说的话,都不如跟门口的这个女孩说的多。
这一刻,冷如雪忽然在想。
或许——
一直是她回错了意,他的世界原本精彩,根本不需要一个冷如雪。
他没有偷偷喜欢她,他所说的,她以为的借口,其实都是认真的话。
只不过——
她一直没有认真听。
冷如雪看着顾言倚靠在墙边,嘴角噙着洒脱的笑,吊儿郎当的跟人说小话,她忽然低头笑了一下,眼泪砸落在地面上,很快没入水泥地面,之后什么也瞧不见了。
生病了,毒蝎会有最好的医生。
寂寞了,毒蝎的人都会陪着他,喝酒,打牌,消遣,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辈子都会在一起。
难过了,他会找林灵,会找扁栀,他会找所有人,除了她。
她好像——
也没有非要存在的必要。
她的存在,除了让他为难,让他逃的远远的,没有其他的作用。
冷如雪走过去,顾言还在跟人姑娘说话,远处的扁栀皱起眉头,冷如雪却淡淡笑了一下,她进门之前跟顾言点了一下头,然后步子越过他,走了进去。
顾言的笑,就在那一瞬间停滞在嘴角。
扁栀走过来,狠狠骂他,“高兴了!”
都是聪明人,顾言还那么惊觉的一个人,谁出现了,什么时候出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让看见的,不过都是刻意安排好的。
扁栀懂,冷如雪——
也懂了。
“老大……”顾言心如刀割,“你不懂。”
那一日冷如雪在桌上没喝酒,她很清醒,清醒的等所有哄闹都归于安静之后,她才缓缓起身。
她这一次没有避。
其实,她有点怕顾言。
怕他要走,也怕一次次的听见他说:“我真的不喜欢。”
人心肉长的,她也没有那么无坚不摧。
她本质上也就是个看见喜欢的男孩子会脸红会孩子的体面姑娘。
体面的姑娘连体面的都不要了,也没换来她要的奖励。
“顾言,你有时间么?我们谈谈好么?”这一次,冷如雪很冷静的说完了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