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栀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没想过周岁淮会发病。
她一直以为周岁淮的躁郁症跟着他的记忆一起消失了。
可如今,周岁淮的躁郁程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叫扁栀一下子就慌了。
扁栀性子冷,她慌张的时候还是很少的,作为一个理智的人,慌张被认为是最没用的情绪。
可是此时此刻,扁栀真的有点慌。
她自己生病没事,别人生病也没事,她其实都不太放在心里,可周岁淮生病,她很难受。
因为,她现在几乎能够清楚明白的认定,周岁淮的躁郁症跟她有关系。
似乎,随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进一步之后,周岁淮的情绪起伏就开始变大了。
所以——
周岁淮的躁郁症,是在爱上她之后才有的!
这个发现,叫扁栀很绝望。
她眼神瞬间怔愣,呆呆的看着周岁淮。
周岁淮是看着周岁寒走远了,才冷着眼睛转回头,这会儿情绪在头上,所以周岁淮没多防备。
等转过头,对上扁栀的视线时,他心里才咯噔一下,飞快的将脸上的情绪隐藏起来,自然的摆出那副平日里面对扁栀时独有的柔情。
周岁淮转变的速度很快,很娴熟,他自己几乎都没有不适应的感觉,脸上下一秒就挂上了笑。
可扁栀笑不出来。
她看着周岁淮,一直一直看着他。
周岁淮抿了抿唇,刚刚暴戾的人,此刻很慌,面对扁栀质询的眼神很不自在,他揉了揉后脑勺,轻声问,“怎么了?”
扁栀的眼神在这一刻似利刃,她直直的看着周岁淮,在他这句问话后,反问他,“你说呢?”
周岁淮抿了一下唇,站在原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低着头的样子像是在认错,可怜又无措。
扁栀看着他攥着衣摆的手,停顿了几秒,问他,“多久了?”
周岁淮没敢看人,低头,“什么?”
扁栀火气都有点上来了,“你刚刚,那种状况多久了。”
周岁淮声音更低了,压抑着情绪,说:“我没病。”
扁栀眯起眼睛,声音更冷,“我说你病了?”
周岁淮:“……”
扁栀:“回答我,多久了?”
周岁淮没说话。
扁栀换了个问法,“自己去看过医生了对吧?”
当初他带她去周氏的研究所复查身体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看见周岁淮拉着一个研究所里自称情绪病的专家,她当时还以为周岁淮是在问她的病况呢,如今想来,当初那个专家说话的时候,抬手指了指周岁淮的心口,应该是在说他有心魔。
所以,从那个时候,或者说更早的时候,周岁淮的躁郁症的情绪就已经开始在他身体里慢慢觉醒了!
而他选择隐瞒!
在北美日子还算悠闲,所以周岁淮的情绪很平和,没再外露过,可一回到国内,这些引起他情绪问题的人,事,就都出来了,所以,他在隐瞒不了。
扁栀叹了口气,看着周岁淮,心里有点难过。
她似乎此刻忽然明白了当初周岁淮难过的问她的那一句,“我不可信么?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周岁淮在扁栀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心尖颤抖着,难过着,他很怕,很怕扁栀会因为自己的这个病怕他。
他最近脑子里总有片段闪过。
画面里躁郁症的自己狂躁,疯魔,不择手段,画面里的周家人对他都退避三舍,他怕自己会伤害扁栀,更怕因为这个病,会叫扁栀害怕自己。
所以他努力隐藏,却不曾想,今日便破了功。
周岁淮忐忑的走到扁栀的面前,沉默无声的半跪下,而后仰头看着扁栀,轻轻的,似哀求般对扁栀说:“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他说着抬起自己的双手递到扁栀的面前,“你要是怕,你可以锁着我,你别赶我走。”
扁栀愣住。
周岁淮更怕了,伸着手,小心翼翼的捏着扁栀的手指,轻轻,轻轻,似某种可不言说的讨好,卑微又敏感,“我会听你的话,我可以吃很苦的药,你别不要我。”
扁栀被周岁淮这句话说的心都碎了。
她叹了口气,在周岁淮不敢在触碰自己,即将要收回手时,握住了他的手。
周岁淮仰起头看她。
扁栀轻轻叹了口气,“周岁淮,你是傻子么?说什么傻话?”
周岁淮也愣住,眼尾发红,看起来极其可怜。
桃花眼眨了眨,“啪嗒”一颗眼泪从眼眶滑落下来。
扁栀心疼的要命,赶紧抬手覆盖住他流泪的眼睛,“哭什么啊?”扁栀最怕人哭了,何况眼前哭的人还是周岁淮,“我没说不要你,我不要你,我还能要谁呢,你是傻瓜吗?”
周岁淮就这个半跪着,最后索性往地上一坐,像个耍赖的大男孩。
他再开口的时候,有抱怨,有委屈,“可你刚刚一直没说话。”
扁栀轻笑。
“周岁淮,你是不是躁郁症啊,怎么不像呢,”周岁淮任由扁栀轻轻替他擦拭眼泪,“像个小哭包,从前就爱哭,如今躁郁症回来了,小哭包也回来了,没不要你,也不会锁着你,不是什么大事,能治好。”
“能么?”周岁淮的眼睛亮了一下。
“想治好么?”
周岁淮点头。
他自己没什么,但是扁栀的眼睛会看不见,他要成为她的依仗,她的眼睛,天知道他发现自己得躁郁症的时候有多慌。
“想治,”周岁淮顿了一下,口吻又有点难过起来,“可老中医说不行。”
扁栀都笑了,“你还背着我去找了老中医了,你媳妇自己就是中医你忘记了?你不找我,还去外头找中医啊?”
周岁淮低头,有点认错的样子,不吭声了。
扁栀笑了笑,看着周岁淮乖顺的把头放在她的膝盖上,扁栀轻轻的揉了把他的头发,笑着说:“放心吧,五年前我走的时候,根据你的躁郁症研究了药方,回去你正好试试。”
周岁淮听到这里,终于开心起来。
笑起来的眼尾跟着往上挑,很勾人,可他自己不知道,有点不好意思了还,低低一笑,说:“你还给我研究药方了啊?”
扁栀:“啊,谁叫你是医生家属呢,还不得保证你的健康啊。”
周岁淮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嗯,我是医生家属,是特别厉害医生的家属。”
扁栀笑了笑。
而躲在远处的周岁寒左等右等,“嘶——”了一声,“怎么还没发作?”
周岁淮躁郁症的惯性了,只要每次躁郁症发作,都得见血。
这半天了。
怎么还没动静呢?
他门后头伸头出去看。
整个人呆住——
刚刚前头还狂躁的跟个暴怒的狮子的周岁淮,这会儿坐在地上,将一边脸贴在扁栀的膝头上。
在干什么?
掏耳孔?
什么新型的安抚躁郁症的办法么?
周岁寒这么想着,跟身后秘书吩咐了一句:“你去,给我准备个掏耳朵的工具。”这样下次惹到周岁淮的时候,他就有办法了。
周岁寒心里想着,有了工具,就能再去劝一波周岁淮回家了。
看周岁淮那乖顺的样子。
把人叫回家,那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周岁寒觉得,这波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