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苍涯笑得格外慈祥，云明飞光是看着，便觉得有些瘆人。
不是。
他爹这是真高兴？
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要嫁出去了喂！
他爹都不着急的吗？
云明飞在心中腹诽一阵，云老爷子不仅丝毫不察，反而还期待起来。
何千兢兢业业地道了声好，随即便扯开嗓子，高声宣读起来。
“第一礼，稀有紫灵石三百担！”
何千扯着嗓子喊完，旁边的素衣仆从便放下手中沉重的宝箱，相视一眼，齐齐将宝箱掀开。
刹那间，无数梦幻绮丽的紫色柔光从箱中直直射出，家丁仆从们默契垂手，将悬挂在腰间的护目灵镜取出，不疾不徐地戴到眼前。
云栀看着众人整齐划一戴墨色灵镜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她侧过脸，看向退到自己身边的清朗少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三师兄，你们沈家...嗯，都这么有特色的吗？”
云栀生怕自己说的不够礼貌，酌情半晌，适当加了半句：“...嗯，还挺多金的。”
稀有紫灵石，只要一颗，便能顶一万颗寻常用来交易的普通灵石。
这三百担....云栀默默在心中数了数。
一担五十公斤，三百担，足足有一万五千公斤。
好家伙，这么一算下来，稀有紫灵石应该也能变得不稀有吧。
喔，也不能这么说。
云栀想了一下自家阿娘堆在东玄玉中的各色稀有灵石，默默地收回了手指。
咳咳，她阿娘好像更有钱。
“这不是从沈家库房中出来的。”
沈怀州余光望着表情丰富的云栀，淡淡解释道：“小姑姑聘娶郎君，用的都是她的私库。”
云栀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她脑门一抽，冷不丁问道：“那三师兄，你小姑姑是做什么的？是剑修吗？”
话一出口，云栀便恨不得给自己的嘴来一巴掌。
众所周知，寻常剑修都比较穷，这穷，并不是说剑修灵石赚得少，而是做剑修的平常都喜欢锻造灵剑，亦或是购入称手的崭新灵剑。
锻造费，购置费，加上平日打打杀杀所需的医药费，剑修常常会入不敷出。
问剑宗还算是底子丰厚的剑宗，这些年来，纵然弟子越来越多，宗门里也没有一个因为锻造灵剑而吃不上饭的。
只是，相对于其他丹修、药修而言，剑修实在是太过贫穷。
云栀眼巴巴地盯着沈怀州。
许是她目光太过炙热，沈怀州不得不答：“我不清楚，我只知晓她剑、器、丹、符各有涉猎，若是没记错，最主要的是器。”
云栀嘀咕：“器修？是锻造法器和灵剑那些的吗？”
沈怀州道：“是。”
云栀恍然大悟：“那我就明白了。”
“师兄，你说等我忙完，我去东南的千重楼去拜师学艺怎么样？”
沈怀州眉心跳了跳。
他深深地盯了云栀半晌，才收回目光，缓缓道：“那你估计会被咱们师父丢到宗门后山的明净湖里。”
云栀明显被唬住，她往后缩了缩，弱弱道：“有那么夸张吗？”
“师父很宽宏大量的。”
沈怀州没有停顿，几乎是冷哼出声：“那你不妨去试上一试。”
“叫了其他宗门的师兄，就别唤自家宗门的师兄了。”
云栀扬起脸，悄悄地瞥了一眼沈怀州乌云般黑沉的脸色，慢吞吞地回道：“喔——”
“那我不去了。”
云栀刻意拖长，尾音甚至还有些上扬。
她小幅度地挪到沈怀州身边，然后抬起手，戳了戳沈怀州的手心。
“多大点事，瞧把师兄气的。”
低低的嘟哝声入耳，少年脊背绷直，他沉着一张脸，缓缓抬起手，不动声色地将云栀作乱的手指推开。
“云家妹妹慎言。”
“出了问剑宗，你我不是师兄妹。”
“你理应唤我一声表兄。”
*
少年的清冽声音入耳，不知怎的，云栀竟听出几分莫名的愠色。
她茶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乖乖缩到云若薇身边，小声嘟哝道：“师姐你听，三师兄出了宗门就不认你了。”
云栀一脸乖巧地向云若薇告状，旁边的少年听着云栀的声音，薄唇不由得抿紧。
云若薇则是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替云栀主持公道：“不认我？”
“三师弟莫不是皮痒了。”
沈怀州微微侧目，他垂眸盯着云栀看了半晌，蹙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望向云若薇，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我和小师妹开两句玩笑，师姐不必当真。”
云若薇抬眉：“三师弟何时这么爱开玩笑了，我怎的不知道？”
她顿了顿，轻飘飘地道出自己的猜测：“莫非这两年，你俩背着我偷偷见了不少面？”
此言一出，旁边的小姑娘脸色都不好了。
她默默地往后边撤了半步，才仰起头，颤颤对上云若薇的视线：“师姐，我没有。”
沈怀州的神色明显也有些僵硬，他清了清嗓，道：“师姐慎言。”
云若薇将两人不约而同的慌张收入眼底，她收回视线，径自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然后伸个懒腰，拍拍旁边空出的位置，冲着云栀轻抬下巴，缓声道：
“栀栀，坐着。”
“不是说要看给咱小叔的聘礼吗？咱们好好瞧瞧，到时候也给你小叔添份嫁妆。”
云若薇难得调侃，她一把将云栀拉到身边，继续看那些家仆上下忙碌。
沉默许久的云明亦终于有了些许不适应。
他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将云栀和云若薇隔开好远。
“诶，不是我说，你俩就这么盼着你小叔我嫁出去？”
“要是这婚真定下来了，你小叔我可不会日日回来看你们了！”
云栀向来机灵，她飞快挪到自家小叔身边，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开口：“小舅舅，这婚还能不定吗？”
“我看您也没有不高兴呀。”
云若薇悠然开口：“不仅没有不高兴，好像还很期待的样子。”
“小叔，您和我小姨不会是.......”
在家的云若薇褪去在宗门时的冰冷，她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将后半句憋回去。
云明亦咳咳两声，将云若薇的猜测打回去：“小姑娘家家的，乱想什么。”
“继续听。”
云栀倒是乖巧，她一边听着何千报单，一边抬起手，暗戳戳地将那铺到厅外的礼品单都数了一遍。
“哇...这礼品单足足写了一万零一条，这是不是意味着您是万里挑一的。”
“小舅舅，您好福气。”
云栀冲云明亦比了个大拇指，不知怎的，云明亦看着自家外甥女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不得劲。
嗯。
就是有些怪怪的。
难不成以前女子出嫁，都是这种想法吗？
怪不得瑶君不喜欢寻常的婚嫁。
云明飞本有些不适，可想到能让沈瑶君舒服一些，眉头不禁又舒展开来。
云栀看着自家小舅舅变化莫测的神情，十分体贴地凑过来，安慰道：“小舅舅，您别伤心，云家还是你的家，哪怕是您将来和小舅妈成婚了，也能时时回来的。”
“您放心，到时候我和师姐绝对不会撵你走的。”
云栀说的一本正经，云明亦一听，没忍住笑出声，他抬起手，重重捏了云栀一下，道：“好姑娘，当初喊爹的时候乖乖巧巧的，如今找到亲爹娘了，竟然还来打趣你舅舅了。”
云栀双手举起，连连投降：“天地良心，我就是想说，我和姐姐是你永远的后盾。”
“是吧，师姐。”
云栀叫师姐叫的多，今日喊了几句姐姐，一个打岔，又恢复了平时最熟悉的称呼。
云明亦心中有些酸涩：“你这说的，倒也没错。”
“也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同意，我家瑶君为了这次下聘，可是把大半家产都搬出来了。”
云栀二人一阵唏嘘。
云明亦顿了顿，继续道：“我担心她没有灵石花，就把我名下的家产划了一半给她。”
云栀和云若薇瞳孔放大，两人对视一眼，等读懂对方的眼神后，才默契地移开眼，感慨道：“小舅舅真是深情。”
云若薇也颇为满意地附和：“我是我小姨，也会感动得落泪。”
云若薇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极为郑重的坐直身，抬手拍拍云明亦的肩膀，沉声开口：“小叔，你与我小姨的婚约，应该成了一半。”
“为了我小姨和您的终生幸福，我需要送您一句话。”
云明亦好奇：“什么话？”
“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有了我小姨，您以后可不能出去喝花酒了。”
云明亦有苦说不出：“喝花酒的不是我——”
云若薇连忙止住：“我知道，小姨那边我也会去的，您要体谅一下，我小姨去烟雨楼，都是因为那里的歌伎花魁身世太可怜，她和那些莺莺燕燕绝对没什么关系。”
莺莺燕燕一出，云明亦又多了些许不自信，他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嘀咕道：“莺莺燕燕，你小姨对那个莺莺的关心，可比我多出太多。”
云栀见势不妙，赶紧安慰：“小舅舅，您怎么能如此想。”
“瑶君小姨定然最喜欢你。”
云明亦侧目：“真的？”
云栀猛地点头：“当然，她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来云家下聘。”
“如今的修真界，愿意合籍的女修，又有几个？”
“若我有通途仙道，我肯定愿意孑然一身。”
“情爱，是世上最绊人的东西。”
说者无心，云栀大大咧咧的开口，却没注意到旁人暗淡下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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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栀在旁边说的轻巧，云若薇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说得倒是简单，将来轮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说出这么轻松的话。”
云栀终归是年纪小，她细细的眉头皱起，似乎有些疑惑。
“为何？”
“难道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次？”
云若薇道：“也不一定。”
“我的意思是，若是日后你真遇上喜欢的，就不会如此信誓旦旦的了。”
“你现在可敢说，此生愿意孑然一身？”
云若薇悠闲地说着，目光却是在两人身上游移。
她瞧见沈怀州黯淡下去的目光，眸光掠过一丝笑意，云若薇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半晌，才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等着云栀的答案。
此时的云栀格外安静，她目光空了一瞬，似乎在认真想些什么。
云若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催促道：“快点回答喔，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的喔。”
云栀回过神，琉璃般的眼眸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清亮：“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吧。”
她乖乖巧巧地挽上自家阿姐的胳膊，甜甜笑道：“师姐，我不要孑然一身，师姐对我如此好，我定然是要缠着师姐了。”
“等我再多赚些家产，到时候就给你买一座能瞧见冬暖夏凉，平日能瞧见云海和朝霞的山峰，嗯，还要灵气充裕的，到时候师姐想修炼就修炼，想睡觉就睡觉。”
云栀十分积极地描绘美好未来，云若薇听着小姑娘的马屁，忍着笑意将云栀毛茸茸的脑袋推开。
“现在说这些早了，你什么时候脚踏实地的把师父这几年给你积累的任务做完，再和我说这些吧。”
“积累的任务？”
云栀漂亮的小脸一下子皱成一团，她苦兮兮地靠在云若薇的肩膀上，一脸悲催道：“师父这两年不是在云游吗？怎的还有空给我布置任务？”
“而且，我这两年都不在宗门俄日，师姐您看，是不是可以把那些——”
云若薇一脸冷漠的摇头：“可能不行。”
“我给你都安排了时间的，明楼玉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提前开启，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月，这次比较难，你若是中途有事，可以先回一趟苍穹楼。”
“若提前完成，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等你的事情忙完了，再回来忙师父给你留下的任务，不多，无非就是九十日明月楼挑战，你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跻身积分榜前十。”
云栀听着一条条安排，刚想说不过如此，就听到自家阿姐道出的无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