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的神情太过心虚。
但因为有云宴在,容绍又不能做什么。
他思索半晌,语气还是软了下来:“行吧,爹爹就信你一次。”
“怎么样,夜里就要举办生辰礼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
云栀托着下巴想了一会,脑海中灵光一闪:“我可以申请免妆吗?”
“每次生辰礼的礼节太繁琐了,我想简单一点。”
云宴想点头。
但容绍第一个不同意:“当然不行,今天是你三千岁生辰,当然得大操大办。”
“在仙界,仙龄三千岁也就顶凡人的二十岁,二十岁难道不应该好好举办一场?”
“栀栀,为父发现你越来越懒了啊,这是你仙途中最重要最年轻最耀眼的一个年纪,你绝对不能不当回事。”
容绍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过了今夜,你要是喜欢哪个仙君,瞧上了哪家的少年郎,爹爹都同意啊。”
云栀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小声嘀咕道:“同意什么呀。”
“别说了,我还没想这回事呢。”
“行了,行了,不提这些事了,阿绍,你少说几句,栀栀不喜欢听。”云宴拉起云栀的手,趁其不备,往她手腕上套了个晴水绿的手镯,“之前的那块帝王绿不戴了?”
“不戴也好,换个新鲜的样式,栀栀,你看这个喜不喜欢,阿娘觉得也挺好看的。”
云宴在下界的时候就喜欢玩玉石翡翠灵石一类的东西。
所以每次回来,总是带回许许多多稀见难寻的上乘原石玩。
开出好颜色的翡翠玉石,想也不想便是给云栀打首饰,制法器。
这么些年下来,云栀的苍云殿扩建了十倍,光是放首饰和法器的屋子,都有十余间。
云栀总觉得如此太过浪费,便悉数收着。
那些私交甚笃的姐姐妹妹喜欢就挑一两件,其余全部放宝匣里,留给下一任新神——
云栀总觉得以后还会有新神。
不然,这往后岂不是一直逮着她值任?
云栀待了数千年,也觉得有一点点无聊了。
她收回思绪,任由云宴带着自己看完一件件生辰礼,试完一件件衣裙和首饰。
等云宴过完给女儿打扮的瘾之后,她才有一点喘息的时间。
“马上就要夜里了,阿娘给你梳发髻。”
外面已经是彩霞漫天。
云栀有些疲乏地回到自己的寝殿,刚躺下休息一会,云宴又兴致盎然地举起梳子。
云栀连连拒绝,怎知云宴不肯听,自顾自地拉起云栀,道:“年轻人,说什么累不累。”
“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得多打扮。”
彼时容绍已经回了自己的寝宫。
偌大的宫殿中,云宴将女儿安置在软椅上,然后解下她原有的发髻,为她梳顺墨发。
与从前相比,云栀的发色深了不少。
指尖拂过,如同柔滑的绸缎。
云宴沉下心,一边为她挽发,一边问:“栀栀,阿娘给你梳个灵蛇髻?”
云栀打了个哈欠,困倦道:“都行。”
“您看着来。”
云宴点了点头,纤细的手指穿过云栀乌黑的秀发,指尖微勾,一个灵巧的发髻已经初露雏形。
云栀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觉得脑袋很舒服。
她眼皮愈发沉重,哈欠一个接一个。
殿内静悄悄的,就在她眼皮差点合上的时候,云宴冷不丁地开口:“栀栀,那日淮昼在此留宿,你做了措施没?”
云栀一个激灵,差点没被这个惊世骇俗的问题吓一跳。
她瞌睡醒了大半,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慌张:“不是,阿娘您开什么玩笑?”
云宴看着云栀的反应,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别紧张,阿娘曾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这事不大,阿娘不反对,你在下界无依无靠的时候,淮昼确实照顾你不少。”
“但你应该不记得,毕竟那个时候,他不唤淮昼这个名字,而是叫沈怀州。”
云栀一愣。
“那阿娘为何会记得?”
云宴笑了笑:“等你到我这个时候,自然会知晓了。”
“总之呢,你和淮昼的缘,大抵是从那年我在俗世受伤开始,那个时候我没有在仙界的记忆,淮昼偶然路过九川俗世,也暗中帮了我一把。”
“后来,我没想到他也去了九川,成了个小少年,还救了多年后的你。”
“我最开始以为,你与他不过就在下界有些情谊,等飞升了可能就断了,但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会走在一起。”
“天意不可违,阿娘从来没想阻拦过你。”
“阿娘就希望,你能直视本心。”
直视本心。
真的可以吗?
云栀有些纠结。
她是觉得自己对淮昼的感觉有些特别。
但有时候,又很摇摆。
因为在前几百年,她的心思总是会被一个女仙君吸引。
云栀对那个女仙君的关注度,有时候还胜过淮昼。
导致云栀时常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个......
嗯,难以启齿。
云栀在心底否掉这个想法,她仰头看向对面的铜镜,以及镜中那熟悉的容颜,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阿娘,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位女仙君吗,入仙界不到百年,就稳坐日同宫宫主之位。”
“后来因为不喜欢,又转到其他宫了。”
“五百年前,我因为好奇,查了自己的神历簿,忽然发现她在下界时,与我有过交集,只是,那个时候我怎么看都看不到自己的关系。”
“阿娘,你记得吗?”
云宴梳发的手一顿,有些惊异:“你还记得?”
“看来记忆没清干净啊。”她低声道。
云栀眨眨眼:“什么没清干净?”
云宴摇头:“没事。”
“你说的那个仙君,是不是唤作若薇?”
云栀点头:“对,就是她。”
云宴失笑:“她是你在下界时的阿姐,是我为云晚嫣时的侄女。”
“她曾待你很好,不比淮昼差的那种,那个时候,若不是她和淮昼一起,你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
“你应该时常觉得她熟悉。”
云栀恍然大悟。
她就说之前怎么怪怪的。
“那她这次会来我的生辰礼吗?”
云宴:“当然,请柬是我亲自送的。”
“别想那么多了,那些未尽的缘分,总会有机会再续。”
“你今日,就安安心心的。”
“若是喜欢淮昼,就在一起,我说了很多遍了,淮昼是个不错的孩子。”
不错的孩子。
听着咋这么怪呢。
云栀觉得云宴的语气颇像那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她眨了眨眼:“阿娘,下次再说吧。”
云宴叹息:“你看你,总是逃避。”
“怪不得淮昼常常见我就欲言又止。”
云栀脸颊一热。
她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镜中,低声道:“我也不是逃避吧。”
“我就是...还没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