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快被怨气侵吞甚至的李虔,苏寂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缓缓输送灵力。
她这个世界为女主沐葙做的事不多,反而为他这么一个炮灰忙前忙后,来来回回地救他。
要说为什么......沉稳清隽的人影重新回到记忆中。
大概是他太好了,以至于她在见到和他一样的炮灰时,也想对那人好上那么一些。
就那么一些,让她不至于再觉得有所亏欠。
虽然亏欠了那人的事终究弥补不回了......
现在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眼前还有难题在等着她解决。怨气积累了这么些年,力量十分庞大,她的灵力才修炼了几个月,比起怨气简直微不足道,这么消耗下去,他们两个人迟早会怨气被弄死。
说起来,怨气啊......像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一般的解决方式都是从根源着手吧。
而根源是棺木里的人。
如此......苏寂心中一动,拉着李虔往棺木的方向走。
怨气察觉到了危险,狂暴地吼叫,但因为没有实体也无法阻拦,只能拼尽全力地往她身体里钻,试图控制住她。
若不是苏寂这次在古玉里修养得灵力更进一层,怕是真要被轻易控制了。
李虔清醒了些,大概猜到她的意思,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她。
他是收拾好东西要四海为家的,所以野外生存需要的东西都备了一份。
苏寂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吹亮火折子,撕下一块衣摆引燃,用灵力护着扔到了棺材上。
阴气浓郁的棺木是很难烧着的,她只能尽可能输出灵气与之对抗。
幸运的是陵墓不是全封闭,里面的氧气充足,棺材渐渐燃烧起来,火势也蔓延开来。
怨气发出痛苦的嘶吼,震耳欲聋,苏寂捂住耳朵,呼吸间不小心被烟呛得咳了一声,李虔拉着她就往外走。
然而穷途末路的怨气怎么会让他们就这么离开,它静了一瞬,随后猛地冲向苏寂。
它想冲进她体内!
苏寂面色瞬间白了,她的灵力已经快透支了,现在根本抵挡不住怨气拼尽全力的一击。
身体渐渐不受控制,直到僵住再无法动弹,火势却没因这边的情况有一刻停顿,她抬眸看向坚持拉她的男人:“你先走。”
命令的语气,李虔不可置信地看她:“你说什么胡话,快跟我走!”
他已经失了往常的淡定,见对方还是不动,他伸手想抱她出去,用尽全部力气才堪堪把人抱起来。
脚步艰难地挪动,他额上泛起细密的汗。
不能放弃,不能......
“咳......”滚滚浓烟袭来,淹没了两个人。
即便咫尺之距,他们也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苏寂的眼被熏的酸疼:“放下我。”
李虔心里划过一抹哀伤:“不。”
“我一定会...一定会......”他说不下去了。
再怎么不想,也不得不承认——他带不走她,他救不了她。
继续僵持下去,两人会一起死在这座陵墓里。
苏寂用最后一丝灵力推开他,自己摔倒在地,她克制地闷哼一声,转头对着李虔的方向,嗓音沙哑:“你快走......”
她的衣角染上火舌:“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萍水相逢,初见我就绑了你,你之前还想杀我......”
“你还顾虑什么啊——”
“不......”李虔弯腰又试图抱她,不肯挪动一步。
然而他的体力已经无法再支撑一个人了,只能颓然地拉着她的手。
苏寂喉咙被烟呛得已经快说不出话了:“走啊......活下去看看河海山川四季更迭,看看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东西值得活着去看,还有那么多事没经历过......”
她语声低微:“你放心,我是玉灵,不会有事的。”
“说不定有一天,我再醒来的时候,你已经看遍世间美景了......那个时候,我再要你陪我去看,你可别不耐烦......”
她奄奄一息了,李虔眼里蕴出点点水色,咬着牙一步步走了出去。
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不耐烦的......
如果有那么一天。
......
杜冕牵着心爱的姑娘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槐花林,他摘下一串槐花,轻轻别在她的发间,而后牵起唇角,声音宠溺道:“真美。”
夏颜瞪了他一眼,想骂他一句却突然脑海一片空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骂他,抬头看见他那样深情的眼神,不自觉红了脸。
“那是自然,我可是山阴第一美人。”她小声骄傲道。
.
沈清昼有些烦躁:“你大老远把我带过来是要干什么?”
这里是沉州城外的一个荒坡,山花烂漫,蜂蝶相拥。
是沐葙路上经过的那片荒坡。
她嘴角漫开苦涩的笑,从头上取下那根槐花簪。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还记得从前......”
从前她们是那样相爱。
可是现在沐葙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听说沉州七夕情侣会互赠礼物,”她颤着手把簪子递出去:“这根簪子送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想收也可以......”
沈清昼下意识要拒绝,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的妻子,他喜欢的人啊......
他之前怎么会突然不喜欢她,又怎么会那样对她?!
沈清昼悔不当初,伸手把面前的人搂进怀里,心里满是愧疚:“怎么会不愿意,你是我最爱的人啊......”
沐葙惊喜地抬头,沈清昼含着心疼愧疚等复杂的感情,低头吻了下来。
.
烈火焚烧后的山体石壁染上焦黑的颜色,满目疮痍,裘渊一步未停地走到尽头。
地面铺着一层灰烬,走动间带出的风轻轻一吹,它便尽情飞扬起来。
棺木也早已烧成灰烬,裘渊站在最里面的石壁前,勾起了嘴角。
那句鲜血写就的话,即便掩了焦色,依然清晰可见。
她以为棺木里的人是怨气的根源,事实上......不过是根源之一。
真正怨气深重的,是那些无辜被殉葬的人。
而他们......
他划开手腕把伤口按到石壁上,鲜血无声流出,被血浇灌过的字上漫出血雾。
血雾渐渐聚集成一张脸,它大嘴一张一合:
“尊贵的客人,你想诅咒什么?”
裘渊眸色疯狂:“我诅咒:这个世界再无孝、悌、友、爱......”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