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城白天的街市永远都是喧闹的,苏寂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一家卖点心的铺子,便进去在大堂坐了下来。
“客官要什么糕点?”
“有冰皮糕吗?”
“有,当然有,我们甜味观的冰皮糕可是最有名的......”小二一边吹嘘一边麻利地向后堂通报:“冰皮糕一份——”
大堂里人不多,许是这家点心店生意不好,小二想留个回头客,还在旁边积极推荐别的糕点,苏寂心情不好,不太想同人说话,但也没有给无辜的人甩脸子的道理,于是就淡笑着不答话。
小二说多了,见她没什么兴致,便也识趣地闭嘴,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却见大堂里突然闯进一个花子,拿了桌上客人剩下的吃食拔腿就跑,不过还是被守店的门人逮住了。
他抬腿想过去,之前一直沉默的人却出了声。
“她......不是引梦楼的花魁吗?”苏寂皱着眉有些惊讶。
眼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子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半月前貌美如花的楚红沙......虽然她之前被她坑过,但鉴于那是自己作的死,她也没准备要对她如何,没想到......
“您也认识她啊,”小二见她疑惑,便在一旁解释,口气不乏叹惋:“这楚红沙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狠的,脸上被划了几刀,您也知道,她这一行就是靠脸吃饭的,脸没了,便也没了立足之地......”
毁容不久之后,楚红沙就被引梦楼的老鸨净身赶出来,没钱没依靠也找不到活计,没几日就沦落成了乞丐。
苏寂目光凝在她身上,掏出一块银锭放到桌上,拿起打包好了的糕点:“我和她的份,不用找了。”
小二怔了下,还没理解那个‘她’是谁,就看见那个客官已经走到门口,从门人手里救下楚红沙,揽着她的肩离开了。
他想,这世上,或许真是有真情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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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寂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待楚红沙,她现在就像惊弓之鸟,稍微碰一下都能害怕上好半天。
“你......”她努力措辞:“发生什么事了?”
是谁害的她,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令她失望的是,楚红沙什么都没说,只是瑟缩着又离她远了些。
一路再无话,苏寂陪她走到城东的破庙前,猜想这就是她的住所了。
“这个给你。”她把糕点并身上的钱袋一起递给她,“我与你没交情反而还有些旧怨,是以对你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脏污瘦小的手颤抖着抓住了递过去的东西,苏寂看着她被长发遮挡的面容,眸色深了深,突然道:“我是白及。”
话落,她看到楚红沙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急喘着气,松开攥着东西的手,整个人缩成一团。
害怕、逃避,看过来的眼神里还有恨意......
苏寂眯了眯眸:“为什么这么怕我,是不是因为......是我害你至此?”
对方反应更激烈了,却仍是一句话都没说。
她心里有了底,没再逼迫,转身缓缓迈开脚,还没走几步,身后响起重重的脚步声,来不及回头,身体被猛地一撞,她刚稳住身子不至于跌倒,胳膊上又传来剧烈的疼痛。
楚红沙没撞倒她,现在在用力撕咬着她的手臂,同时含糊不清的嘶吼:“为什么,你害我两世...我重生...还斗不过......你该死!”
原来,她是重生的啊......苏寂叹了口气,手刀辟在她后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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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白及倚在榻上,手握书卷,听到声音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天色泛黑了,屋里点着油灯,苏寂忽略他的话,走过去看他手中的中药书籍:“在背药名吗?”
白及便也顺水推舟不再提:“自然不是,默出五百个药名再简单不过,哪里用费力气特意去记。”
他说的得意又自信,苏寂平淡道:“若是没看见你读书的样子,这话我肯定是不信的——谁不知道白二公子是药王城里最出名的浪荡子。”
闻言,浪荡的白二公子哼笑一声,眼尾上挑:“世人肤浅,你也肤浅吗?”他这表情话语颇有世人皆嫉妒他美貌的意思。
苏寂看他一眼坦然应声:“你我也都是世人。”
白及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眸里蕴出一丝含水风情:“我找你来可不是要你驳斥我的。”
这话一落,屋里有一瞬的寂静,显然双方都想起了之前那场不愉快的谈话,他面色一僵想要挽回,却拉不下脸,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苏寂沉静的声音率先响起:“你要我做的事......我会去做。”
白及抬头望向她。
她的表情依然平静,像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过之后就过了,转而另起一个话题:“我今天去问了一下先前参赛的前辈,他们说认药环节最容易摆出相似药材,煎药的时候喜欢用效弱气味却浓郁的药材,你看到这些药材的时候可以着重留意一下。”
捏紧手中书卷,他点头:“我知道。”
“嗯,”苏寂颔首:“时间不早了,我先出去了。”
“等等。”
“?”
白及随手拿起一卷书:“这是我从大哥那里借的,你替我去还给他吧。”
接书的手顿了顿,转瞬恢复常态:“知道了。”她转身出了门。
......
如果可以,苏寂希望这个世界都不要再碰到白术,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两个人住在同一座府邸,就算有幸避过一两次,也不可能一直见不到。
不过如果不是必要也不会主动去见。
到了白术的院子她拦下一个丫鬟:“二公子遣我来还大公子的书,姐姐拿去给大公子吧。”
能有机会接触到大公子,丫鬟欢喜地接过书朝书房去了。
苏寂也松了口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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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二公子差人还的?”
“是的,来还的是个面黑的男子,看起来很是面生。”
“......你出去吧。”
“是。”
白术摩挲着书皮,心里疑惑:《医辨条论》,他不记得他借过这本书给二弟啊......
再说二弟以前成天不着家,怎么会来跟他借书呢?是他忘了还是......他随手拿起书本,一张纸笺不期然从扉页飘摇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