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又梦见了那个男孩,或者说是那个男人——即使五官身材都变成了成年男子的样子,她还是能认出他。
他一袭素白衣衫,面无血色,看起来干净苍白至极,他背后缭绕着薄雾,缥缈又脱俗。
“对不起......”他歉然开口,眉目间愧疚益浓:“我犯的错误,如今却要你来承担。”
好像是真的诚心致歉......但是、不对,下意识地,她觉得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梦到过他小时候,所以知道他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试问,一个自小就被百般折磨的人,长大了还会是从前温和良善的性子么?
起码她不会,也不相信他还拥有赤子之心。
“我不想懊恼埋怨已发生的事情和无法改变的事情,”她语气平淡:“如果你真的有些歉意,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前因后果。”
还有他和那个变态莲杀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她被莲杀针对绝对是被他殃及的。
男人大概猜到她的想法,丝毫不尴尬地收起了表情,气质一瞬变得冷漠疏离,使人触不可及:“很聪明,不愧是......”
苏寂等着下面的话。
他顿了顿,改了话题:“事情很复杂,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我来问几个问题吧。”她直截了当地接过话,眼神冰冷:“你是故意让我梦到你小时候是不是?”
男人不言,不置可否。
“我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心是因为你?”
“......”
“我被随风绑定做任务也是因为你?”
“......”
他的沉默相当于变相的默认了,苏寂冷笑:“我估计,我也是因为你才存在的吧。”
“是。”男人终于回了话。
“那我知道了,”她点头,“你放心,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好好继续做任务的,你大可不必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想看到你,六耳。”
她的声音悦耳,吐字如珠玉落地,内里却无一丝情感波动,六耳叹了口气,露出一抹笑意:“你很好。”
话里,他身影消失,雾气也一并消散。
这些天上的人,为了显示出自己的神秘,总要弄些缥缈的烟雾来做陪衬。
苏寂睁开眼。
明净的落地窗让刺眼的阳光透进来,映得她眼疼加头疼。
冬日的天气里阳光的颜色都带了蓝调的冷。
不过,这什么地方?
空调开着,房间里热气流淌。身上穿着纯棉粉色睡衣,她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又拖沓着粉色棉拖走向门口,转了下把手,门果然是锁着的。
目测这是一座豪宅的一个房间,面积已经很大了,沙发茶几一应俱全,还有一面墙放置着书橱,上面满满当当挤满了书。
她不想看书,胃里空荡荡的,发出饥饿的‘咕咕’声,茶几上摆着果盘,她先去洗手间看了下,牙膏牙刷倒是有,但都是别人用过的。
不能用。
但她又是个不刷牙绝对不吃东西的有原则的人。
唉,稍微有些忧愁地转身走到落地窗前,摸了下钢化玻璃,凉意顺着指尖入骨,她吸口气,弯指成拳收回,然后猛地砸过去——
嘶,疼。
“这么想走?”门从外面被打开,男人走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
苏寂收回手回头看,是肖翩梓,他长大了也长高了,一张脸冷峻帅气,身高目测一米八以上,让她不得不仰头看他。
她眯了眯眼:“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被什么人弄到陌生的地方,不想着走的人怕不是傻了吧。”
虽然她单纯是因为饿的。
肖翩梓走到苏寂面前,抓住她的手抬到自己面前,撞过玻璃的指节变得通红,他扯着笑用拇指狠狠捻上去:“现在知道是被谁弄来的吗?”
“知道了,”她面不改色:“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他没说话,情绪被压抑着没体现在脸上,只是手上用的力气越来越大。
很痛,半晌苏寂皱着眉笑出来:“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幼稚,我痛了,可以放开了吗?”
她知道他是在报复当年她丢下他,但是这么报复也实在太幼稚了。
不知道她不怕痛么。
肖翩梓平静的面具终于崩裂,面色阴沉,他松开她的手,手指冰冷地点在她眉间——刚好遮住那个纤巧精致的金莲。
那朵与凡尘格格不入的金莲从他在酒店找到她的时候就在,那时候她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身上笼罩着金色佛光,他那时甚至以为她是坠入凡间的佛。
但是哪有这么冷漠无情的佛,佛不都是慈善悲悯,爱护世间众生的么。
一定是他见到她太激动,眼花了。
“有时间把这个纹身洗了吧。”他只以为那是纹身。
苏寂愣了愣,转身对着玻璃照起来,细看才发现她眉心有个小巧金莲的浅影。
莲杀留下来的,非常不顺眼,不过不看就行了,没有必要花心思专门去弄掉这个。
“哦,还有其他事吗?”当时莲杀人走了,她还没拿到杀手A的身份牌,想抓紧时间回去找找。
“对了,你找到我的时候还看到其他东西了吗?”比如那个身份牌。
“没有,”肖翩梓冷冷回她,虽然那个身份牌其实在他手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收敛了表情,目光盯着苏寂无比认真:“在这里好好反省,等你有一天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我就放你出去。”
他承认,见到她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会因为她变化,甚至能感觉到心跳都快了,这证明他对她还有感情。
在回国之前他想过,如果回来发现自己不再喜欢她,就在感情上报复她,如果还是喜欢,就再给她一个机会。
话题转得很快,苏寂眨眨眼然后迅速回他:“我知道啊,我不认为那是错误,不过站在你的角度,我错的地方大概是丢下你以及......”
“不喜欢你。”
肖翩梓心蓦地一痛。
“你怎么,还是这么残忍。”他眼里爬上几缕血丝,软弱只是一瞬,痛过了,心防便愈发坚硬:“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都要留在这里。”
“不然,”他冷笑:“你还是在逃罪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