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点，林跃反而有点高兴。
他总害怕自己之前对他们的感情是出于理性分析。
虚空中，层层叠叠浮现着的都是过往的一幕幕。
不用陆小八去刻意摆放，梁洛铭就能通过它们的笔触和风格分析出来哪几张是同一个人的，甚至能通过里面的人物成长得到生长轨迹。
陆小八站在一旁，一直就没有松开过陆安南的手。
她忐忑地看着这些画面，里面没有她和七哥的。
紧绷的心情慢慢松懈下来。
她不希望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被哥哥们看见。
反正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房间里，展现着林跃、吴天命、苏云峰、梁洛铭四个人另一条时间线的过去。
他们每个人对自己的故事发展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却为对方愤怒和难过。
看到自己被小工背叛，凌迟分尸。
吴天命轻笑了一下打破僵局。
“没想到，我居然混上黑了哈。”
他之前是有段时间混迹在那条道的边缘，只是也就游荡，并没有真正深入。
不过按照这个故事发展，的确有很大的可能。
“这要是被林哥知道，不得把我抓起来。”
吴天命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陆小八。
“小八，你跟林路开叫什么？”
陆小八知道他在调和气氛，配合道：“林叔叔。”
吴天命又扫过陆安南和林跃，“我记得你们两小子也叫叔吧，这不能，平白让他升了辈分，以后就跟着四哥喊。”
陆安南瞥了他一眼，“可是他都比我们大一轮多。”
“……”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
“哦。”
大家情绪依旧不太高昂。
吴天命往后靠了靠。
“好了，一个个的，别哭丧着脸了。”
“小工现在都已经找到自己身生家族，回江城了，我们也都好端端站在这里。”
“说明一切都不一样。”
也只能不一样。
林跃突然指着图上各个地方，有时候颜色偏暗，有时候又偏亮，看着有些像飘逸衣裙的淡淡虚影。
看向陆小八，声音比以往要沉闷一些。
“这是，你吗？”
明明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是用了疑问。
只希望不是。
看着几个哥哥们看过来，陆小八也知道瞒不过去。
便顺着吴天命方才的话说了下去。
“四哥说得对，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我们应该向前看！”
陆安南捏紧了陆小八的手。
无法想象，在那么些时刻，陆小八竟然一直睁眼无力地看着他们走向死亡。
这比自己承受苦难还要难受。
林跃的手抖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那个时刻。
陆小八跌跌撞撞地朝着他跑过来的时刻。
那个时候她看着自己坐在血泊中，会是多么不安，多么惶恐。
她一定，很疼吧。
林跃第一次对自己做的事情感到了后悔。
心脏的钝痛一寸接着一寸。
像是无数的针往上面刺，然后旋转着一点点地刺入心口。
稍稍呼吸，便让上面的针尖互相摩擦，又往深处刺透了一层又一层。
针尖甚至开始顺着血液，游向全身血脉。
先是从左手开始，一点点蔓延到左手掌心，发麻刺痛，抖动软得不成样子。
然后是右手，大脑……全身都开始密密麻麻的疼。
林跃往前朝着陆小八走了两步。
脚底像是踩在了万般尖锐的刀锋上。
林跃艰难地抬起手，俯下身抱住了她。
声音酸涩。
“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包含了许多。
崩塌，重塑，愧疚，坚定，决心。
“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
林跃向陆小八做着保证。
又紧了紧手。
极具心疼道：“小宝，一路辛苦了。”
陆小八愣了一下，红了眼眶。
埋在林跃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想说没有。
可一张嘴，尽是哭腔。
又咬着唇将哭意咽了下去。
林跃安抚地摸了摸陆小八的头。
“哭吧。”
陆小八抬手紧紧抓住了林跃胸前的衣服。
哭声从一开始的抽噎到后面的委屈大哭。
这一路，她只是凭着那股执念往前冲，找到哥哥，守护哥哥。
即使找到了哥哥们，她依旧没有办法诉说自己到底在承受着什么。
她不想让哥哥们担心，可是那些沉重并不会消失，只会继续重重地压在心底。
她其实很希望。
非常希望身下有人能够懂她，理解她，然后接住她。
“哥，哥哥……好疼，我好疼……”
万般委屈在此刻爆发出来。
林跃刹时红了眼眶。
眼泪从左眼流了一串下来。
“不疼，不疼了。”
林跃一下下安抚着她。
吴天命和苏云峰最为隐忍，也忍不住闭了闭眼。
心脏被抓住猛烈地来回撕扯。
陆安南咬着牙也有些哽咽，眼泪流下来，然后抬手抹掉。
梁洛铭更是抽噎得厉害。
自从竹林那次，他就不再似之前那样，身体上没有任何反应。
鼻间通红，眼眶也红得厉害，看着比陆小八还要委屈。
只是还憋着自己不发出声音。
陆小八哭得脑袋都有些缺氧，累得都没力气再哭才终于停了下来。
心里的痛苦也轻了许多。
林跃胸前更是湿了一片。
陆小八最后胡乱地将鼻涕眼泪往林跃身上擦了擦。
才从林跃怀里挣脱出来。
眼泪还是会止不住地流下来。
陆小八吸了吸鼻子。
控诉着：“六哥，我不想哭了，但我停不下来，好累啊呜呜呜——。”
看出这是陆小八真正的内心想法。
林跃也被她闹得好哭又好笑。
揉了揉她的脑袋。
“缓一缓，待会儿就好了。”
“嗯呜。”
陆小八应了一声。
看着正沉浸悲伤的梁洛铭，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扑了过去。
“五哥，你别哭了啊，你哭我也想哭呜——”
梁洛铭泪点本来就低，觉得委屈就会难受，现在更是替小宝，替其他人觉得委屈。
也替上辈子的自己觉得难受。
梁洛铭一边抽噎，一边道：“我不哭了。”
可同样看着陆小八在哭，自己也忍不住。
于是两人你忍一会儿，看对方哭一会儿，然后自己再哭一会儿。
就像在玩接龙游戏。
吴天命几人也被他俩闹得好笑，和林跃一人一个将人拉开。
一人一边地哄。
吴天命将苏云峰做的甜点往梁洛铭嘴里塞了一个。
“好了，别哭了。”
“省点力气，先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