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出来。
连孩子也不愿意见。
罗娜趴在门外没有听见一点声响,没有哭,也没有摔东西。
比安静更安静。
罗娜怕出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给薄时漠。
但薄时漠没有接通。
便只能打给白一。
白一只是叫罗娜一直守着,知晓太太出来之后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陆相挽才开了门。
白一来得很快。
但陆相挽好像也不意外。
“你来了。”陆相挽从楼上下来,白一正站在楼梯口踌躇着,他是来见陆相挽的,若是她不肯下楼来,他要和她说话就必须上楼来。
“没有接听你的电话,不好意思。”白一打了许多电话给她,但陆相挽都没有接。
白一给陆相挽让开道,让她下楼梯来。
“薄时漠昨天看书房监控的时候,你也在吧。”陆相挽径直走过它身边,坐在里厅的软皮沙发上,邀请白一坐在她的对面。
白一自然是不敢坐。
“太太,我……”白一刚想说话就被陆相挽打断了。
陆相挽真的真的,不想再听那些啰啰嗦嗦的道德绑架的故事。
“不用紧张,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也不是在秋后算账。”陆相挽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平静。
“但白一,如果你还要劝我的话,就算了吧。我现在听不进去。”
陆相挽眉眼弯弯,脸上五官是温柔善解人意的表情,嘴上抗拒的话却不容忽视。
“我真的等不到他记忆恢复的那一天。”
这句话,已经表明了陆相挽的态度。
昨天薄时漠从公司回来之后,他并没有跟随,这今天一整天上班,薄时漠的脾气更是阴晴不定,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辞退了两名老员工,公司里阴霾肆虐。
白一措辞想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些,纠结无果,不知怎么的,嘴里居然问出来一句:
“那太太,您恨薄总吗?”
这也不关他的事。他也后悔自己竟然这么问。
但陆相挽只是想了一小会便给出了答案,其实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但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答案。
她微微仰头看着白一,眼里只剩下倘然和星星点点的,她真正的笑意。
“这三个月,我只是一厢情愿得希冀他能够想起来,给我一个他到底爱不爱我的答案,我拼命抓着他对我的一命之恩,想要挽回这段情,给他的恩德一个善果,给我的爱情一个是非分明的结局。”
“可是,我忘了,凌司如对薄时漠也有一命之恩,他对着凌司如,和我对他没有什么不同的,是我太自私了。”
“也是我对这段感情太执着了。”
“自私执着到,我只能看见我自己的感受和站在我面前却趋远的薄时漠。”
“所以我不恨。”
陆相挽笑着说了这许多,说到后面却慢慢敛了笑容。
“只是觉得绝望。”
“既然绝望了,那就算了吧。”
“想着爱会让人没有安全感,过于执着的爱,就会让人失去自我。当爱情里的酸甜苦辣咸变得单调乏味,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这样想来也就没有不甘心。”
她从软皮沙发上站起来,走向白一,拍拍他的肩膀,又走过他的身边。面对着他,手臂向后撑着桌面,倚在餐桌的一角。
“做人嘛,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也没必要因为爱而不得为难别人。”
白一看着陆相挽,眼里的讶异没来得及及时掩住,却已经被陆相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陆相挽转过身倒了一杯水在自己面前,用皮筋随随便便扎了一个高马尾。
“说到底还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以为只要一开始说好不爱就好了。是我低估了一个人的感情的被动性和不可控。”
白一来的路上都已经想好了各种说辞宽慰陆相挽,但现如今陆相挽比他看得还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你没其他事,你就回公司吧。”
“今天劳烦你跑一趟。”
陆相挽端着水杯往外走,走到外厅的一角。
白一目光追随着她,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好像是蔫了重活似的,太过于通透,已经没有前几个礼拜见面时的冷冰冰的气,也没有苦相。
陆相挽自顾自从外厅的边角里拉了一条瑜伽垫走到偌大的主厅,打开电视里的瑜伽频道。
白一就站在里厅,透过偌大的门看她的背影。
陆相挽刚来北城的时候,很爱穿白裙子,很爱梳高马尾,也很爱做瑜伽。有多爱呢?他那时候几乎两三天就要来红珊瑚别墅一趟,而每次见她,她都梳着高马尾穿着白色长裙,从瑜伽垫上起来笑着欢迎他,口口声声都是麻烦他了。
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姿势她都可以,只是白一很久没有见过。
白一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袒护陆相挽,袒护到薄时漠生气发怒责打他都可以忽略不计。他起初死活都想不出来,直到薄时漠失忆,他见了凌司如。
他才明白。
因为陆相挽是他见过的最有鲜活劲的姑娘。
她总有蒸蒸向上的朝气,笑口常开的脸。
这些都是他和薄时漠从小就没有的,在她来北城之前,他们过惯了死气沉沉,得过且过的日子。可她像是光,不管不顾地,随随便便的就穿透了他们的世界,让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知道了自己的斑驳不堪。
他慢慢习惯,欢迎,他和薄时漠孤独的世界多了一个她。
这些年,日子慢慢过去,几乎每一天都可以见面,使得彼此之间的那些变化变得微乎其微。
他看不出来,也看不到。
可现在他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就觉得,明明只是恍惚一刻。
昨日春风满面的小姑娘。
今天就成了伤痕累累,破旧不堪的瓷娃娃了呢。
他甚至不敢上前一步,就怕碎了的好不容易粘起来的,又碎了。
白一莫名就哭了。
猩红的眼眶慢慢得涩得发疼。
他急急忙忙从外厅跑出别墅,匆忙得连一句招呼都来不及打。
陆相挽也只当做他公务繁忙。
但如果不是,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