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何初回到薄家老别墅的时候,薄沐沐正在他别墅外的廊庭里坐着,穿着粉色卡通棉袄,带着白色棒球帽,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高脚杯装着的橙汁插着吸管柠檬片做装饰。
薄何初进门之前,得先从大路下来,这条走廊廊庭是他的必经之路。
薄沐沐自管自喝着橙汁,也不去看薄何初走到哪了,是否越过她直接进门去。连片刻的余光都没有。
她还有她的高傲。
总不至于倒贴脸两次。
不过这次他走近之后主动在薄沐沐面前坐下。薄沐沐捏着吸管送进自己嘴里,轻轻抿了一口橙汁,然后轻挑眉头。
橙汁混着柠檬味喝起来还不错。
还有他主动坐下来这个结果她很满意。
“见到大哥了吗?”
她从底下拿出来一瓶新的没开盖的矿泉水顺着桌面推到薄何初面前。
薄何初接过,顺手拧了瓶盖就连续喝了一小半瓶。
“没有。”
他摇摇头。
这个结果她反正是猜到了。
她来也不是主讲这件事的。
“哦。”
她轻轻点点头。
薄何初斜靠在椅背上,他扭头看着外面的风景,随意地翘着二郎腿。
风吹乱薄沐沐的头发。
她反复把头发往后捋,干脆身体往回靠把头发压在自己和椅背之间,风越发大得她睁不开眼睛。
“青柠的电话号码是空号,你知道吗?”
在偌大的风声里,她说话的声音被掩埋剔除变得轻飘。
薄何初转过脸来看她。又是皱着眉,又是眼珠子咕噜左右转,看起来就很茫然。
“我很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
这个答案也在她意料之内。
薄沐沐暗自重重叹口气。
这下说不好了。
“我怕她出事特意去二哥那边寻她。问了那边的仆人才知道她早就已经出国了。”
薄沐沐的口吻埋怨又撒娇的。
“出国了?”
薄何初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他记得沈青柠口语不怎么样。
“仆人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最重要的,仆人说这两人已经离婚了。”
上次回来。
这两人才新婚燕尔,怎么发生得这么突然。
“是吗?”
他开始联想沈青柠出国和他父母的死有没有关系。
“我还能骗你。”
薄沐沐对他这一声质疑是相当不满。她火爆的脾气顿时就起来。她现在是真觉得薄家男人多多少少真都有毛病。
“我看你们这些薄家男人真的都要孤独终老了。一个两个好端端得都要离婚。”
“这么漂亮娴静的大嫂独自在游城。身边还有个闹绯闻的男人天天形影不离。”
“二哥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结果离婚了,老婆在国外,没声没响,一点消息余地都没有。”
她越说越激动。
目光从遥远的回忆里突然对准在薄何初身上。
“你也二十六了。”
“我看下个保不准就是你了。”
“小心点吧。”
她是一刻不想在这多待,立马起身出了廊庭就拐道回了自己的别墅。
沈青柠出国,手机空号,这么看是彻底和她断了联系,从小到大,凭借她们的情分,她还是觉得沈青柠太绝情了。
就算平日里没有电话往来。
那也总不至于真要找这个人,彻底消失不见面吧。好嘛,这么不把往日情分放在眼里。还有这几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不痛不痒。
她临进别墅前几步路气到跺脚。
终于时至深夜。
薄何初却还是毫无睡意。
他掀开被子起身披了外套,汲着拖鞋走到床对面的窗边开窗,外头的路口灯光暧昧得黄,除了黑色就是暧昧的光晕,他抬头看外头的月亮,月亮隐在乌云里露出一点纯白的光。
他仔细思量。
却越想越不对。
爸妈的死四处都有矛盾。
好像真的有什么秘密。
薄时漠是下午回的红珊瑚别墅。
薄何初睡不着,夜半快凌晨又去了一趟红珊瑚别墅。远看别墅里灯火通明。他尝试着敲门。
十分钟之后罗娜给他开了门,带他进门。现在是深更半夜,主客厅没有人。
罗娜引导他坐下,倒了杯茶。
终于快凌晨的时候。
薄时漠终于披着西装外套从楼上下来。
薄何初听到脚步声,立马抬头寻着光源的方向看过去,这么多年长幼有序的习惯之下,他条件反射,立马起立等待薄时漠走近然后坐下。
两人相坐无言。
薄何初做什么来。薄时漠心里清楚得要很,他起先不打算见,总是翻来覆去得讲这些往事他真的很嫌烦。
但说实话,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在意薄何初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义。
这真相一定会是杀他的刀子。
这把迟来二十六年的刀子戳进他的心脏,就算戳死了他,能好端端活着从前这二十六年已经算是他的福报了。
被深爱的小孩受不了不爱的真相。
就像活在光明璀璨里的人突然掉进了深渊,起初一定适应不了黑暗的无边无际,他会有恐慌和害怕。
深更半夜,其他人都熟睡,现在点灯还在偌大的主客体里厅就剩下他和他,和罗娜。
薄时漠双手交叉抱胸坐在长沙发上。
“你想问什么?”
薄时漠神情严肃。
薄何初端坐着,身体微微前倾。
“妈为什么杀了爸?”
薄时漠料到他会这么问。
新闻就算压下来但也还是闹得出格。
这算是最简单的问题。
他只知道宋慧琴杀了薄堪仅此而已吗?
“还有呢?”
他是在问薄何初是否私底下有调查过他们几十年前发生的这些往事。如果有,这个问题他问得太浅薄。
但薄何初显然没有。
他什么也不知道。
“她为什么诅咒薄家男人都孤独终老?妈就这么恨我们吗?”
这里的‘恨’,用的也太浅薄了。
“就这些?”
薄时漠抬手接过罗娜递过来的咖啡。
“我只会回答你一次。”
有一次的机会。
薄何初看到了希望。
他更急切的表达。
“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都有什么恩怨?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这真相是他自己要的。
不怪他太残忍。
薄时漠微微扭过头去看罗娜。
罗娜看懂他的眼神,立刻从楼上搬了个木箱子下来,搁置在薄何初面前的茶几上。
“这箱子里就是全部资料。”
“四少想清楚了。”
“真相的代价有时候不能为人接受。”
薄时漠此时已经起身离开。
罗娜紧随其后。
就剩下薄何初攥紧拳头在原地坐着。偌大沉甸甸的真相就在他面前,他还没有远像他想好的那样做好准备。
在这空大再没有别人的地方。
四处还留着巨大耀眼的灯光。
分明亮如白昼。
他却觉得黑得可怕。
瑟瑟发抖得打寒战。
他还是选择起身把东西搬出去。
看不看再说。
他得先离开这里。
那个木箱子里头是凌司如状告薄堪重婚的所有证据。包括白宥宥死前的录音,薄堪在农村和白颂清事实婚姻和拜堂的证词证物。
还有宋慧琴藏在屋子里的日记本。
这日记本是她死后,别墅里的仆人打扫房间整理遗物时,找到的密码箱里藏着的。
原以为密码箱里会有珍贵的珠宝,所以仆人急交薄时漠处理。输入许多遍密码之后,里头只有这么一本本子。
空无其他。
试出来的密码是薄何初出生日期。
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