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凌司如拉走之后,陆相挽显然是心事重重,她猜不到凌夏浔嘴里没说完的名字可能是谁,但是她记得自己救人的地方,就在学校之外的小巷里,是同一条白柳巷子。薄时漠被救,和自己救人,此时此刻在她的脑海里,就像是两个梦境重叠。
薄时漠有她学生时期的照片,那是在她高三高考期间被偷偷照的,这绝对不可能出错,只有那几天,她是第一次扎着丸子头。
后来的暑假,妈妈送了她一条白裙子。和照片里那条裙子一模一样。那裙子她只穿过两个礼拜,后来被陆相央的咖啡泼脏了,再也没有穿过。
陆相挽坐着凌司如的车,不知不觉已经一路到了苏林别墅。
凌司如下车替陆相挽打开车门的时候,她还坐在后座上发愣。
“大明星,有没有时间上来坐坐?”
凌司如的手臂搭在车门上,食指轻轻敲击门面。
陆相挽顺着呼唤声回神,身子微微侧过看外面的环境,自己似乎是在凌司如的家里头。
“要不,你还是送我回酒店吧?”
陆相挽对于陌生环境还是拘谨的。
“这里是我的私人别墅,除了管家和两位保姆之外,只有我一个人,你既然来都来了,就上来坐坐吧。”
这车正正好停在院子里,外面就是铁门隔离着,要是凌司如不送她下去,她估计要走不了,陆相挽只能下车随她一路走进去。
“我看你一路上都在发呆,问你酒店在哪也不说话,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陆相挽抬头就和凌司如对上眼神,又匆匆把脑袋低下,眼神闪躲,她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别人,她自己都理不清楚那照片和谁有没有关系,她说出来又要怎么表达才不会显得逻辑混乱。既然她讲不清楚,那干脆就不说了。
“没什么。”
她接过凌司如递给她的热白开,两只手握着端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吹着。眼神里明显还在想那些照片的事,低垂着眼睛,眼珠子慢慢的左右转着。
凌司如就坐在她旁边,两人坐在同一条长沙发上,她端着黑咖啡小口小口的喝,吞咽的间隙转头略微一打量,就知道她此刻绝对是心事重重了。
她慢慢松下腰肢靠在沙发垫上。
“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你好像误会了,薄时漠可没把我当做过故人。而且我们现在隔着楚河汉界,着实是算不上什么值得怀念的故人关系。”
凌司如轻声细语的说话,边说边转过身对着陆相挽,她压着一只小腿在她的大腿下,周身已经换上了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气质,她弯弯的卧蚕上是一双星亮的眼睛,红艳的嘴唇弯弯得笑着还带着一只梨涡。
“没关系,我不关心那个。”
陆相挽喝一口白开,就是双手握着杯子置在自己的大腿上,目视前方。
关不关心,凌司如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看破不说破有时候比能说会道更重要罢了。陆相挽是聪明人,而且她感性胜过理性,所以比起分析证据,她会觉得眼前的现实更能温养说服她。
凌司如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那个,转过身沿着桌子往陆相挽的方向推过来一大盘摆放精致的大白兔奶糖。
“你不关心吗?还是吃醋了?薄时漠对你已经算是顶顶好的了,不过好像是你不知足吧。”
凌司如这话说得不客气,甚至一针见血。就算是阴阳怪气,跌宕起伏的语气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她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温婉的笑,笑不露齿但又不显得是假笑。
“我要的东西他给不了,我不要的东西他堆积如山,所以这和知不知足没关系。”
什么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两人之间死活搅不清楚的小事,在外人眼里却跟个白纸似的简单明净。陆相挽嘴上否认,不代表凌司如觉得她否认有效。
“如果你是要他的爱的话,你已经得到了。”
凌司如从前可看不起爱这个字。
总觉得爱这个字连可回收垃圾都比不上。
但现在她会愿意承认,爱嘛,或许,可能,是有点魅力和诱惑的,可以对着人引人入胜。
“薄时漠杀过人,也绝不是会有良心的普通人。他的心可狠着呢,如果他不爱你,像你这种身世还敢惹怒他对他示威,怕是早就不知道已经死在哪个山沟沟里,烂尸了吧?”
凌司如边说边起身去厨房端了一杯白酒出来,倒在高脚杯里一摇一晃的,直到坐回来沙发上,还是一口都没喝。
“但如果你是要他做妻管严,对你俯首称臣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是北城人,又是北城的上上人,这辈子在他的世界里,绝对有比爱更诱惑的东西,可以让他在北城里站稳脚跟,比如权力,地位,势力。”
陆相挽在北城生活了快六年,这里的风土人情她多多少少有接触过,在上流社会里这些东西确实是无比重要。她不在乎,可不代表有些人不需要。就像清白两字,有些人不稀罕,有些人就会视若宝物,她懂。
“那你们为什么不联姻?”
十个人里就有十个人觉得她们是天生一对,联姻应该是他们的,而不是陆相挽的。陆相挽到了今天,还是觉得,应该把薄时漠还回去,自己退出来,成全三个人。
“因为他爱你。所以不要我。”
陆相挽倒是头一次听到,还有薄时漠爱她这种说法,凌司如知道她惊讶,但这不代表她说话夸张了。这句话,是凌司如忍着心脏的酸疼,在牙齿里嚼碎了才可以说得出来。
对于凌司如来说。
承认他爱别人不难,可是承认自己爱他很难很难。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眼里出现的湿漉眨巴回去,又在脸上换上一副知心温柔的表情。
“我该怎么说,你才可以理解啊?”
她笑着把杯子里的白酒喝了,酒香没杂着果味或者花香,度数应该挺高的。她假装被酒熏到,假装因为咳嗽的原因,伸手把眼睛里的藏不住的眼泪擦干净,手放下就是一双红色眼眶。
陆相挽还以为是她喝太快了,呛到了而已。
“薄时漠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经是北城的王,他不缺乏任何方面的势力,更不缺钱和资源,所以自然也不需要和谁联姻互补。”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娶谁自然就可以娶谁。”
“外界的拉郎配对,都是大家自发的一厢情愿,和他哪来的关系,当然也没资格要求他按照公众的幻想度过他人生的每一步。所以什么我们联姻不联姻的,你和他配不配的,你实在没必要把公众的声音听在耳朵里。”
“你很优秀。”
“至于薄时漠这个人呢。”
“除了心中对故人的那一份思念无法疏解之外,他的人生可称无憾。”
陆相挽的心里就像是一只充气满满的气球,本来鼓囊的难受,有要炸了似的暴躁,喘不上气息,在此刻终于找到了气口似的慢慢朝外泄气,不再是那么的气鼓鼓的,反而有了自内而外的松弛感。
她挺直的腰背慢慢松弛塌软下来,靠在沙发背上。
“那,那位故人是谁?”
凌司如不会告诉她那位故人是谁。因为这不在她原先选好的话匣子里头。她还没有做好说出来的准备。
“一定不是我。”
“但可能是你认识的其他人。”
“你或许,可以回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