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
牛继宗脸色凝重,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数千骑,呼啸而过,每一个骑士都是一人三马,空下来无人骑的战马马背上,背着一个个包裹。
甚至不少马背上,还驮着被捆绑双手双脚的女子。
这些包裹,很多都是沾满鲜血。
这些女子,横卧马背上,因为颠簸,有的已经死亡...
还有一些马后面,拴着一些绳索,绳索上拴着一些已经不成人形的百姓,不知在地上被拖了多久,早已经死亡...
“该死!”
牛继宗眼珠子都红了:“这群可恶的畜生!”
这些游牧民族,未曾受到过中原文化熏陶,儒家教化,心中没有仁义礼智信的概念。他们一旦起兵,所到之处就是抢、杀...
离开后,无论是村子,还是城池,都会付之一炬。
所以,游牧民族所到之处,就是一片废墟。
短短半年时间,大宇丢失吐鲁番镇,不知多少大宇子民被屠戮,多少牛羊被抢走...牛继宗手下起兵太少,鉴于陕西行都司之前鉴,数万步卒战死嘉峪关外,被吐谷浑起兵屠戮,牛继宗采取了守势。
但是如此一来,只能看着吐谷浑骑兵,在城下耀武扬威,而无能为力。
“陕西行都司内,骑兵征调来了没有?”
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绝对是故意在城下耀武扬威,就是激怒守军将士,从而出城与他们决战。
牛继宗岂能不知道?
但是他,依旧被激怒了。
“回将军。”
一个副将拱手:“陕西都司境内,各地骑兵都已经征调,不过只有六千骑兵。”
牛继宗沉默了。
大宇不缺少战马,特别是武威郡公生擒匈狄单于,击溃匈狄大军之后,俘获的战马,足足十几万匹。
去掉因伤而成为驽马的战马,还能征战沙场的战马,还有七八万匹。
大宇将这些战马归拢,想要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奈何到现在还不足一年,这支骑兵,无法征战沙场。
大宇境内,唯有北疆九镇之地骑兵最多,却也是有限。
就比如陕西行都司,大宇一直都是对游牧民族采取守势,以守城为主,自然不会大规模的装备骑兵。
这也导致陕西行都司境内,所有战马归拢,也不过六千骑兵。
相对于其他八镇,陕西行都司境内,骑兵已经算是多的。
“六千?”
牛继宗刚才的愤怒,逐渐转为平静。
看着城下逐渐远去的吐谷浑骑兵,牛继宗内心深感无力:“不够啊,远远不够!”
城下,吐谷浑骑兵,足足七八千。
而且,这些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可以说是天生的骑兵战士。大宇的骑兵,虽然同样也不差,但是与吐谷浑骑兵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匈狄如此强大的游牧民族,都曾经败于吐谷浑骑兵之手。
而大宇的骑兵,相比较匈狄骑兵,还是有差距的。
大宇骑兵,三个才能换回一个匈狄骑兵的命,相比较吐谷浑,这种比例恐怕还会要大。
“砰!”
一个参将,一拳锤在城垛上:“将军,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畜生,抢了我们之后,如此耀武扬威离去?”
“将军!”
这个参将眼珠子都红了:“末将愿领骑兵,追击这群吐谷浑骑兵!”
“将军!”
又是一个将军站了出来:“末将也愿去,若不能胜,末将提头来见!”
“将军...”
七八个将军,单膝跪地,他们脸上全是愤怒。
这半年来,仗打的太憋屈。
吐谷浑来了就守城,吐谷浑攻不下嘉峪关就退走。
而大宇兵将根本无法追上。
不,原陕西都司都指挥使,愤怒之下率领三万兵马追击,在嘉峪关外数十里,被吐谷浑大军围杀...
全军覆没!
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想追击吗?
想!
身为一个将军,谁不想封狼居胥,燕然勒马?
然而...
身为一个主将,牛继宗很明白,自己不能太冲动。
但是,这些将军,并非他的帐下兵马,现在这些将军,一个个战意正浓。
哀兵必胜,兴许可以一用。
可以一用,却不能去送死,就在五十里外,吐谷浑大军营帐就在那里,足足八万骑兵!
六千骑兵,不少。
相比较吐谷浑骑兵,数量上还是逊色太多了。
“诸位...”
牛继宗深吸一口气,他刚成为主将,虽然以人数优势,以城池之利,抵挡住了吐谷浑的攻势,但是总体而言,大宇还是处于劣势。
身为主将,牛继宗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全面考虑。
“本将明白你们在想什么,本将也恨不得挺枪立马,追杀这群畜生,但是...”
牛继宗叹道:“敌我优劣,还请诸位想一想,不是一腔热血,就可以弥补双方差距的。我们现在,只要能够抵御吐谷浑的进攻,最终胜利就是我们的。”
“将军!”
一个犹如铁塔一样、身披盔甲,手握大刀的将军,站起身来。双眼犹如铜铃,闪烁着愤怒的光彩:“末将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这样憋屈下去。差距是有,但是我们要勇于出击...大将军若是不敢,末将自己去!”
说着,他转身向城墙下走去。
“大将军...”
又有两个将军站起身来,跟着向下走:“末将够憋屈了,这些骑兵既然是末将等人归拢而来,就由我们统帅,杀一杀敌军士气吧!”
“你们守城,我们进攻。骑兵不能守城,他们是擅长进攻啊。”
几个将军脚步顿住,为首的铁塔一般的将军,回头说道:“大将军,若是末将等人回不来,那便回不来。若是侥幸归来,末将愿意自刎谢罪!”
“你们!”
牛继宗脸色铁青,他本在神京城赋闲,吐谷浑东进之后,他被皇帝启用,为新的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
然而,牛继宗对于常年驻守边关的将校,其实没有多少威望。
如果不是祖上荣光,这些兵将,很多都是四王八公一脉麾下将领,他在这里站稳脚跟都难。
这些莽汉,可不是那帮文臣,与你好好说道理。
比如现在...这些莽汉一旦冲动起来,那就是犯了牛脾气,八匹马也拉不回来那种。
“还是威望不足啊。”
牛继宗胸膛起伏,他很想阻拦这三位将军。
可惜,当这三位将军转身那一刻,牛继宗就明白,自己根本无法约束他们:“本将乃是天子钦定都指挥使,你们这是战场抗命,是要连累家人的!”
牛继宗很愤怒,但是同样很可惜这种将领去送死。
战场抗命都是牛继宗委婉说法,要是遇到狠的,甚至可以给他们定义叛乱...
“呵呵...”
为首的铁塔一般的将军,脚步顿住:“我本大同人,那一年匈狄南下,我的父母死了,我的妻子死了...”
“那年我参军入伍,续弦一位妻子,那年我的儿子九岁,匈狄又南下了...当年我浴血疆场,但是我的家,被付之一炬,我的家人早都烧成了灰...”
铁塔一般的将军,脸色很平静,平静的可怕:“当年我就发誓,早晚一天杀尽匈狄人,只是现在我在这里驻防,看到一个村子,一个城镇...战火中成为灰烬,多少人死于吐谷浑之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了,哪怕...我丢掉命,也要杀几个该死的吐谷浑骑兵!”
“我们身为将军,就是杀敌而生。今日苟活,那是耻辱!”
城墙上,将校一片死寂。
牛继宗微微一叹,这三个将军,很明显已经萌生死志。
他们知道,这一去就是死,但是他们甘愿赴死。
自己是拦不住的。
他们心中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袍泽。
家人。
百姓。
他们的良心难安。
“报...”
正在为难之际,一个军卒奔上城墙:“大人,陛下任命的征西大将军,武威郡公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