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含着笑意的目光缓缓降落到仪檬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尽管你用衣服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看出来了!”
肚子一大,果然还是瞒不住任何人的眼睛!仪檬垂下头,默认了自己怀孕一事,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不用害怕,不管这个孩子是明远的,还是慕离的,都是我皇家的骨肉,我不会对他怎样。”
慕离?
听到太上皇说出这个字眼,仪檬浑身的血液又是一个凝固。
岚毅说过,他们宁府那个戴面具的侍卫,就叫慕离。难道,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避而不见却又及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就是皇帝?
对了,玄冰剑,那是慕离的剑,却出现在长生殿内,这不是很明显地告诉自己,皇帝就是慕离吗?
南琴师!慕离!组合起来……那不就是南慕离?
真是蠢了,进宫已有三四个月了,居然就没想过打听皇帝的名讳!
见仪檬的脸色不对劲,太上皇有些担忧,“孩子,你怎么了?莫不是你不相信父皇说的话?”
“不是的父皇。”仪檬匆忙起身作揖,“父皇,儿媳突然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凤鸾殿处理,先失陪了,晚点儿媳再来赔罪,对不起。”
说罢,也等不及太上皇的回应,仪檬匆匆往殿外走。此时,她胸腔内有一股滂湃的气体,一股推动她立马要见到皇帝的气体。
自从皇帝生病以来,她都没有再见过皇帝一面,甚至他也不曾来凤鸾殿见过自己。
前段时间,病得不是太重,她没有去见他,等她得知他病重了,又因父亲的死迟迟迈不出脚步进入长生殿半步。
当初看到玄冰剑出现在长生殿的时候,不敢完全断定皇帝就是她宁府以前那个戴着面具的侍卫,如今,她百分百肯定了。
那个在她遇到困难时屡次出手相救的人,就是皇帝。
那个在青州乱了她心的人,还是皇帝。
她一定要见到他,立刻,马上。她要他亲口告诉她,为何屡次帮她,却要父亲的命。瞒着真实身份出现在她家里,又欲意何为。
匆匆来到长生殿外,这里却早已候着一大群后妃。
“就让本宫进去看皇上一眼,远远地看一眼就知足了,绝不会打扰到皇上休养的。”为了见到皇帝,郑淑妃正在门口跟侍卫交涉,但那些侍卫丝毫不退让,就是不让后妃进长生殿。
“姐姐,你也来啦。”柳丽妃看到仪檬,殷勤地跑过来。
似乎柳丽妃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自己一样,仪檬回了柳丽妃一个淡漠的笑容,然后向殿门口走近。
柳丽妃脸上本是带着笑容的,却转瞬黯然,被仪檬那个淡漠的笑容伤到了一样,她也没有再厚着脸皮去跟仪檬说话,憋屈似的站在那里。
“除了太上皇和太后,皇上谁也不见,这里风大,诸位娘娘还是回去吧,免得着凉了让卑职等人难辞其咎。至于皇上,有太医在,自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请诸位娘娘放心。”守门侍卫对面前的一群后妃和声和气地劝道。
“让开,本宫今天必须要见到皇上的面。”仪檬挤到前头,很是强势地命令之前说话的那个侍卫。
那个侍卫愣了愣,然后弓腰抱拳道:“参见皇后娘娘。”
其他后妃看到仪檬,也都纷纷欠身施礼。
那些后妃仪檬一个也不看一眼,眼神就是如此凌厉而冷漠地看着那个侍卫,再次强势又冷冷地命令道:“让开!”
“君命难为,对不起皇……啊!”
侍卫话还没说完话,仪檬便迅速伸手往前一拽,素手拽住侍卫的衣领后,把侍卫往边上一扔,便大步地往长生殿内走去。
看到那个侍卫摔了跟斗,小腰呆住了,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了反应,也不知道要跟在自家娘娘身后。
只是,仪檬还没有走到门槛那里,两路侍卫杀过来,把大门用他们的身板挡住了。
其中一个侍卫含有威胁的语气道:“皇后娘娘,请留步。奉圣上口谕,休养期间,后妃一律不见,包括……”
包括皇后娘娘?
仪檬唇角抹起一丝弧度,在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之际,便迅速出手——
“啊!”
“噢!”
“哎呀!”
后妃们只见有一道虚无缥缈的丽影在众多侍卫之间穿梭,眨眼功夫,那丽影变回实体,挺直纤细的身材,潇洒又何等傲气地跨入了长生殿的大门。
小腰反应回来仍是一副惊愕的表情,看着那地上躺满、鬼哭狼嗷的侍卫,她满是同情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向已经走远的仪檬跑去,“娘娘,等等奴婢!”
这时,后妃们面面相觑,说的都是同一句话,“皇后会武功?“
“不仅会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这句话,是柳丽妃在心里补充的,她看着仪檬已经远去的背影,眼神如刀,五指攥紧,杀意很强烈,一点也不像往日温和的她。
一路上出来拦截的侍卫,仪檬都在挥手间撂倒。侍卫连她的袖子,都碰不到半分。
过关斩将般,仪檬从大门杀到了皇帝所住的寝宫外。最后一批侍卫被她撂倒后,她的拳头送向了不会一丝武功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看着挥向自己的拳头,吓得浑身哆嗦不敢移动半步,最后打着寒颤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所有侍卫都不能幸免,那他也一样,注定要吃一记皇后娘娘的拳头的。
可就在拳头差分毫碰到脸部的时候,仪檬的手停住了,然后缓缓收回了手,偏身走过,进入了皇帝的房间。
太监总管一个虚脱,瘫坐在了地上,抹了一把冷汗,“好险。”
侯在房中的几名御医得知外头的情况后,早已经识相地侯在一边了,不敢轻举妄动。
仪檬缓缓靠近,几层帷幔内,那张她躺过的卧榻上,确实躺着一个人,一个看样子病得很重的人。
满屋子的刺鼻的药味,揪紧了仪檬的心。
直到她推开层层深色帷幔,亲眼看到那张让她惦记已久的脸庞,揪紧的心才稍稍安了点。
南慕离安静地躺着,本是俊美的脸庞肤色苍白得吓人,但即便这样,也影响不了他俊美的五官,只不过看上去,像个已经死掉的美男子。
仪檬缓缓坐下来,纤细的手掌放在了那露在被子外的大掌内。
像是被电触了一样,南慕离的手颤了颤,随即,疲惫的双眸缓缓打开了,入目便是仪檬那张布满复杂情绪的脸庞。
南慕离很激动,却怎么也动不了,什么反应都表露在了他湿润通红却又沧桑虚弱的眼眸里。
仪檬咬了咬下唇,往日那何等俊美霸道的男子,居然变得如此脆弱,叫她如何不心疼。
她握紧他的手,声音哽咽,“你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南慕离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丝让人看着很是温暖的弧度。他在告诉她,他没事。
可他不知道,他这记笑容让仪檬更揪心。“起初以为,你只是处理国务过于劳累,生了小病,哪能想到再见你时,你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学过医,我帮你把把脉看看。”
南慕离慌了,他不想让仪檬为自己把脉,可脆弱到一丝力气都没有的他,怎么抵抗得了仪檬。
说着,仪檬便三指按住了南慕离的手腕,认真地把起脉了。
侯在不远处的那些御医,偶尔有个别抬头往龙榻这边瞧瞧情况。
突然这时,仪檬把手缩了回来,并转过身背对着南慕离,默默地掉起了眼泪来。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南慕离的眼眶更加湿润,“会没事的。”声音嘶哑又低小,好似挣扎在垂死边缘的人。
仪檬抹掉眼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缓过来后这才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南慕离,但一开口,声音是哽咽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脉搏虚弱到我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地步?”
南慕离虚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太医都跟我说过了。”
“那你还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随时都会断气?”说到这,仪檬已无法控制自己,眼泪又夺眶而流。
看到她为自己哭,为自己难过,南慕离反而满足地笑了。
仪檬哭着赌气般质问:“你笑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吗?你以前连我都能制服,为何会让自己病得这么重?”
南慕离笑了笑,尽管他的笑容很虚弱,却很爽朗。“制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很容易的。”
“说谎,我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再清楚不过。”虽然说这话仍带着赌气的味道,但仪檬无不对南慕离的病起了疑心。“告诉我,你怎么会脆弱到这种地步?”
脆弱到这种地步的人,即便医术精湛的她,都束手无策了。
不管他是杀父仇人,还是什么,一想到自己又爱又恨的一个男人随时都有可能撒手归西,她怎能不伤心、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