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们有多少人已掉进深渊II
一行人行走在路上的时候，时不时地就能听到旁边嘈杂的交谈声，有人在寻觅自己失踪的家属，有人负责照顾伤员，有人在忙着统计旷工名单，有人在试图维持秩序，有人在试图走进矿区之内却被阻拦，有人在试图运送伤员。
人生百相，不外如是。
众人一路走来，也大概能分清不同说话的人的身份，矿工们一方的人大多在抱怨当初的矿头不该让流浪者入内，流浪者一方的则在怀疑现在想入矿区人是不是要抢夺他们的物资和机会，努力进行阻拦。
无论是矿工们，抑或流浪者们，都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着自己的利益，而彼此之间可能存在的妨碍与之前发生过的冲突，都让双方的交流不存在顺利的可能，双方的话语对彼此而言都不值得信任，也就让双方的裂隙越来越深。如果双方真的因为自己的想法动起手来，双方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不信任对面而引起的冲突，反而更会确信双方对于彼此的猜疑。
因为在一个活下去都困难的环境内，每个人都是弱者，没有误信别人的容错率。
一行人走在路上，听着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矿工不满地抱怨道：“所以当初安东尼娜头儿为什么要让那些流浪者入内，如果没有那些惹事的家伙，我们会在这里受委屈吗？”
他旁边另一个人捅了捅他道：“你少说两句，你的舅舅还是大伯就是从铆钉镇逃出来的，他们也是流浪者，你会把他们赶出去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矿工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那可是我的亲戚，其他的流浪者我才管不着。”
听到这里，星问希儿：“所以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大部分冲突究竟是流浪者的错，还是矿工的错呢？”
希儿还没有回答，余烬便笑着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是把他们逼到这个处境的人的错呢？”
星陷入了沉思。
希儿看了一眼星，轻声说道：“流浪者和矿工的身份很难界定，也许你现在还是一个努力的守着自己矿区采矿，维持自己和家人生存的矿工，但等到明天，裂界侵蚀了你的矿区，你就变成了流浪者。而如果你被其他矿区接纳，你又可以从流浪者变回矿工。没有人期望着那种四处流浪，随遇而安的生活，但每个人都可能是这种生活，这就是地下这些居民的处境。”
“这也是你们为什么这么仇视上层区的原因吗？”布洛妮娅突然问道。
希儿沉默了很久，久到布洛妮娅快要以为希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说道：“对。”
“贝洛伯格建成后，对能源的需求有增无减，而寒潮封闭了对外扩张的可能性，人类只能选择向下发展。“筑城者”号召人们进入地底，开凿矿脉，建立矿区，曾经，在地下生活是一种荣誉。”
希儿说着说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自从银鬃铁卫撤出地下之后，一切都变了。”
“地下需要在物资匮乏的闷热环境里进行体力劳作，这是一种折磨，但……甚至有机会能够忍受这种折磨都变成了幸运。地上那群伪君子，享受了我们的‘地髓’，却对我们的处境置之不理……”
希儿的双手握得死死的，余烬甚至看到希儿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布洛妮娅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都闭上了。
余烬看了一眼立场互异的两人，并未去劝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希儿的肩膀，随手拦住了一个从矿区内部跑出来的矿工，带着几丝转移话题的意味问道：“你们知道‘地火’去哪边了吗？”
“‘地火’应该在那个方向，”被拦下的矿工似乎还有点惊慌失措，直到看到了希儿，顿时松懈了下来，喘了口气，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在那边有群混混，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跟矿工大打出手，‘地火’听闻了这件事，直接就去里面主持秩序了。”
希儿听闻此事，整个人直接一扫之前的低沉，当机立断道：“走，加快速度，我们去那边。”
众人在矿工指出的方向上快步前进着，希儿抱怨道：“有些流浪者毫无道德底线，什么都抢，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在试图维持秩序，恐怕他们早就已经霸占了这大矿区。诶，那个是……伊蕾恩！”
希儿闪烁到前面一个脸上有着痛苦之色的女矿工身边，看着她身上的几处关节处的淤青，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伊蕾恩头上冒着汗珠，看得出来是在强忍着痛苦。她脸色发白，却依然勉强笑着回答道：“我没事，一点小伤，幸好刚才来了一群机器人，把纠缠我的混混赶走了，不然我恐怕此刻站都站不起来了。”
“机器人？”希儿问道。
伊蕾恩点了点头：“对，机器人。”
“大矿车的里圈现在真正占据了上风的并非是矿工，也并非是流浪者，而是一大圈的机器人。它们把整个矿区里圈占满了，现在不管是流浪者还是矿工，都无法靠近入内，”
希儿皱眉思索道：“怎么还有机器人？”
“就是，说好的pVp呢，怎么又回归pVE了？”余烬在旁插科打诨道。
没有人理会余烬，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这新插手的第三方所扮演着的角色。
伊蕾恩接着介绍道：“我们一开始以为是采掘机出了集体故障，后来却发现那些机器根本就不是矿队的财产，他们不知从哪涌了出来，一股脑就把我们和流浪者全赶出去了，还堵住了下到里圈的必经矿道。”
三月七提出了自己的猜想：“难不成……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对矿区内的事物极为了解的伊蕾恩语气肯定地说道：“不可能，我们矿区内的矿机极为落后，光是操作一台矿机就够累了，怎么会有人能够做到同时操作这么多矿机？”
希儿沉吟了半晌，问道：“如果……不是人呢？”
伊蕾恩听到这句话，愣了半晌才问道：“你的意思是……”
希儿嘴里吐出一个了名字：“史瓦罗。”
三月七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史，瓦，罗……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啊，对哦，之前好像在搏击俱乐部，我们遇到的那几个机器人的自我介绍就是史瓦罗大佬的机器人，那几个机器人好像还反水袭击桑博来着，这个史瓦罗到底是什么人？”
“反水袭击自己的队友？”希儿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我可真是头一次听说，桑博已经天怒人怨到机器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吗？”
桑博在旁连连苦笑：“诸位，诸位，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别讨论我了，能不能先麻烦希儿小姐给他们科普一下史瓦罗到底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反正不好惹。”希儿撇了撇嘴，明显是不想多说，“咱们还是赶紧去找其他人吧。伊蕾恩，你能自己走回休息区吗？”
伊蕾恩点了点头，强忍着自己的痛苦之色道：“我没问题的，大家一定要小心。”
众人继续往深处走去，布洛妮娅询问道：“与人类为为敌的机器人，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机器不应该是无条件服从人类指令的吗？”
“在地下你没见过的事可太多了，‘大小姐’。”
希儿特地在‘大小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似乎是还未从刚刚希儿所说的地下的困苦现状里回过神来，布洛妮娅并未和希儿争执，不再提问。
见到布洛妮娅这个表现，不好意思的反而是希儿了，她眼神转了一转，直接快步走上前，在地上捡起了一个三角回旋镖状的小机器，回头问道：“你们谁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
众人看着这个呈两层重叠的灰色三叶草样子的机器，纷纷都表示自己没见过。
三月七好奇地接过来这个机器，拍了拍两下，说道：“有没有可能这个东西是哪个机器上的零件？”
“哔嘟……检测到声纹，正在检索声纹对应身份信息，咦，居然还是个外星人。”这个机器突然亮了一下，发出了声音，只不过这声音似乎有点断断续续的。
三月七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就直接把这东西扔掉：“什么情况！这家伙说话了，而且……它还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
丹恒也走上前来，打量着这个机器说道：“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科技，看它外壳上还有星际和平公司的标志，说不定是被从前的星际旅行者遗留在这里的老古董，”
那个机器人可听不得这话，顿时反驳道：“哔嘟，你才是老古董，你全家都是老古董……等会，外星人，你们知道星际和平公司？那太好了，我是家用寻物仪·‘理查德’·版本0.63·专家型·年度豪华版，昵称查宝。查宝，更懂生活更懂你，查宝，一款真正人性化的智能语音。”
余烬顿时来了兴趣：“人性化？那我问你，为什么贝洛伯格里，驾校的教练车最多只能开三十个月就要换一台？”
查宝愣了半晌：“……因为练习两年半就容易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