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倒也不算是出乎意料，毕竟同样的问题如果两个人给出的答案完全一致，程煜也就失去了判断的基础。
这样也好，出了些岔子，但程煜也并没有强行扭转局面，柳漫漫也依旧配合的说出了程煜尝试下一个问题的基础。
于是乎，程煜又问出了他问郭平安的第二个问题。
他点点头，开口道：“那么，也就是说，即便因此你将无法独得奖金，而需要跟我均分，你也依旧会等我回到电梯里？”
柳漫漫由于疼痛和头晕造成的苍白脸上出现了一丝戏谑的笑容，她颇有些玩味的看着程煜，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已经问过郭平安相同的问题了？”
程煜不置可否，只是重新强调了一下自己的问题：“你明知道等我回来会让你的奖金减半，你依旧会等我么？”
柳漫漫上下打量了程煜一番之后，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颇有些意兴阑珊的说：“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你都说了我很傲慢，以前我还没有办法准确的把握自己的这个状态，你使用了傲慢这个词之后，倒是提醒了我，让我意识到我虽然没有什么人生信条，但傲慢这两个字却就像是刻在我的骨子里一般。这种傲慢，让我即便面对一亿美元的奖金，也远不如你们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心动。是的，我刚才就已经回答过了，你无需反复强调奖金减半的事情，甚至没有奖金我也并不在乎，在这座岛上，我失去的已经太多了。所以，我会等你回来。”
稍稍思考了一下，程煜决定调整一下第三个问题。
他死死的盯住柳漫漫，问：“你之所以愿意跟我均分奖金，真的仅仅是源自于你性格里无法磨灭的傲慢，又或者是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底线，那就是跟我五五分成？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新的规则出现，你和郭平安谁能先回到陆地上，谁能成为最终的赢家完全看我的心意，你那时就想好了，能给出我最大的诚意就是一人一半？”
柳漫漫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直到程煜问完之后，她才缓缓的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诧异。
她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这个思路多少有些清奇了。其实有没有新规则，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最终你能不能得到一部分奖金，完全看你选择的那个人会否遵守承诺。或许你会认为规则更新之前你的优势更大，但我却觉得恰恰相反。这一点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吧，我亲爱的大神，你为什么还坚持这样认定呢？钱已经到手和未来还有至少个把小时的未知，这在心理上是不一样的。我甚至没有把握说当那一亿美金真的落袋为安之后，我会主动拿出一部分来分给你。但既然接下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我并不确定我一个人驾驶那个……”
柳漫漫摊开双手，似乎很无奈的摇摇头，又挤了挤眼睛，皱着鼻尖继续说：“姑且称之为电梯车吧，真不知道大富豪石磊这种有钱人是怎样的恶趣味，竟然会想出把电梯改装成车子的烂主意。我不确定我一个人驾驶那辆电梯车，在整个途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我无法应对的情况。所以，更理性的判断，是拉上你，哪怕为此要分出去一半的奖金，但至少安全系数会更大一些。”
“你刚才还在说是因为你的傲慢，现在却又是因为理性了。”
柳漫漫学着程煜的样子耸了耸肩膀，口中却发出轻微的诶哟声，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是肩胛骨上的伤势让她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看来我还是保持不动的比较好。”
柳漫漫无奈的接受了现实，她继续说：“傲慢让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奖金的事，而回到陆地上，是我最大的诉求。既然回到陆地这个行为注定会让我得到那笔奖金，那么我自然要跟随理性的思维，选择一个更加安全的方式。”
程煜耸耸肩，说：“所以，你在此之前并没有做出跟我分钱的决定？”
柳漫漫坦然的摇摇头，说：“说实话，虽然在岛上这几天看似我和你走的比较近，你对我也更坦诚一些，但其实我能感觉到你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志，你其实根本没把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当回事，我是傲慢，你根本就是冷漠。看起来，你很积极的帮忙调查每个人的死因以及背后的原因，但实际上，你压根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其中当然也包括我。我虽然傲慢，但却从不会自视过高。有时候，我对你甚至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是把自己当成是上帝的，你在俯视着我们，你根本没把我们当成同一个维度的平等存在。这种说法或许不准确，但从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我对你的观感。所以我认为，和你一同离开是最安全的事，你永远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的大富豪石磊，这一切根本就是你一手操控的，你在这岛上原本也就拥有比我们更多的特权。当然，你和大富豪石磊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件事，我也就是突发奇想，毕竟年龄以及身份背景都截然不同，苏溪的背调应该不会出错，可我总在想，大富豪石磊如果掌握了完全领先于这个世界的基因技术，他有没有可能让他和你合而为一呢？所以，你既是大神火日立，也是大富豪石磊。当然，你也是我少女时代那个小小的骑士。”
说到这里，柳漫漫脸上露出些微的笑容，似乎回忆到一些美好的东西。
“就在刚才，你跟我说完新的规则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只有选择跟你一同离开才是安全的，如果我选择弃你而去，在离岛的途中，那台电梯保不齐就会发生什么意外。我知道你会说我可以向老伦敦去求证规则是否如你所言，但既然你能拥有那么多我们并不拥有的特权，那么你能让老伦敦替你说谎隐瞒，也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程煜微微颔首，不得不说，这是他所不具备的思路，但经过柳漫漫的叙述，程煜觉得逻辑清晰结构合理，站在她和郭平安的位置上，的确是有可能得出如此的推测的。
“但是我的问题是你在获悉新的规则之前，并没有跟我分钱的打算么？”
柳漫漫皱着眉头，说：“这也是你问郭平安的问题吧，好像你很在意这一点。那好吧，我告诉你，我当然没有，因为那个时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无论谁先离开这座岛，那么就赶紧离开吧，结束这场该死的竞赛，我只想回去。比起一亿美金，我还是觉得活下去更美好。我那时对你们俩根本无法产生一丁点儿的信任。郭平安不用说了，他一出手我就知道，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在他面前，我压根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这一点从他轻易的抓起我把我砸向了立柱，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可见一斑。而你，我刚才也说了，那些对你的印象以及判断，并不是我刚才的突如其来，而是从苏溪死后一以贯之的念头。我没有杀苏溪，凶手就在你和郭平安之间。而郭平安，我认为他杀死苏溪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有你。但是郭平安的分析以及你的自承也很有道理，你的时间不足够在杀死苏溪之后处理掉身上的所有痕迹，即便有着再精巧的诡计，再充足的准备，你也不可能完成。那么，杀死苏溪的人到底是谁呢？除非这岛上还有其他人，又或者根本就是老伦敦出的手。而老伦敦出手，当然只能是源自你，或者大富豪石磊的授意。在这种情况下，恐惧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了，我根本就没想过奖金的事情，能活下去，已经难能可贵。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和大富豪石磊甚至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个人真正的离岛。直到你敲开我的房门，对我说出所谓的新规则，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我之前想的太极端了，你和大富豪石磊之间，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多的联系，你可能仅仅是大富豪石磊设置下的一颗更高级的棋子。”
程煜默然，他低着头发问：“这就是你昨天突然对我出现了攻击性的原因？”
柳漫漫惨然一笑：“那谈不上攻击性吧，只是在那个时候，既然我认为郭平安杀死苏溪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你即便不是凶手，苏溪也是在你的指使下死的。你指望我还能像之前那样烟视媚行的试图勾搭你？我的演技和心理素质可没那么好。”
程煜哑然失笑，不过这样倒是解释了柳漫漫突然变脸的原因，合着她是认定自己是杀死苏溪的元凶，仅仅只是有可能并非亲自动的手而已。
之前问郭平安的最后的那个问题，程煜犹豫着要不要同样询问柳漫漫，关于字条的事情，无论那张字条是不是柳漫漫写的，她给出的答案都一定是否定的。尤其是她这一番自诉，完全是一副压根没打算向程煜表达任何诚意的模样，若是再承认自己冒充郭平安写了字条，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程煜换了个问题，之前从郭平安那里听到了关于他和柳漫漫是如何起冲突的故事，那么现在，程煜想知道另一个版本——如果柳漫漫说的跟郭平安不一样的话。
“你和郭平安是怎么会发生冲突的？他说是你先攻击的他。”程煜并没有隐瞒郭平安的话，毕竟无论真假，郭平安都只能那样说，而柳漫漫也必然知道这一点。
柳漫漫勉强摇摇头，甚至显得不屑于辩解。
“我讲述一下当时的过程吧，至于郭平安怎么说，我不关心，我也无心驳斥任何。”
程煜点点头：“洗耳恭听。”
“你表示要出去，我当然不敢跟郭平安呆在一起，虽然我已经足够估计了他的实力，但我依旧怕会有别的意外，比方说他掌握有什么一击致命的武器，我能把电击枪带上岛，他当然也可能带了别的什么枪。所以我立刻上了楼。”
“这些老伦敦都跟我说过了，它说接近三点的时候，郭平安打包了剩菜去了大厅，就坐在大厅里继续吃喝。而你之后不久从楼上下来，老伦敦这样判断的原因是你的高跟鞋脚步声。随后它听到郭平安出声和你打了个招呼，再之后就听到仿似打斗的声音，它急忙滚出厨房，看到的已经是郭平安把你举过头顶的状况了。它说它警告了郭平安，但郭平安依旧当着它的面把你砸向了立柱，我个人觉得，郭平安大概是觉得如果这一下能让你死亡，那么他作为剩余的最后一个参赛选手，便会自动成为胜者，自然也就可以免除老伦敦的处罚吧。”
柳漫漫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她说：“我倒不这么认为，杀人总是不好的，这是铁律，而无论你是第几个人。我当时如果死了，那么郭平安就是杀人犯，而且是在老伦敦直面之下的杀人犯。即便他成为了最后的那个人，可老伦敦依旧会将其处死。只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郭平安虽然死了，但他依旧是胜者，所以大富豪石磊大概率会把那一亿美金交给他的顺位继承人吧。”
程煜愣了愣，说：“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不认为一条铁律之下还有什么赦免的特权，当然，你不一样，我记得老伦敦说过，你即便杀了人也顶多就是被送回陆地，所以我才会觉得你跟我们其实不是一个维度的，你凌驾于规则之上，自然更加凌驾于我们之上。你不觉得，这岛上的规则对你来说其实都是狗屁么？包括那个工具间。当只有你能进入电梯，我们虽然看似也有机会猜到电梯就是离开的途径，但谁又真的会想到这一点呢？只有你，如果多几次出入那台电梯的话，保不齐你早就发现端倪了。”
对此，程煜不得不承认，这岛上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过于严苛的规则，毕竟即便老伦敦坚持工具间他也不能进，可程煜知道，他如果暴力开门进去工具间，老伦敦能做的依旧只是把他遣返陆地而已。
“继续说你的故事吧。”
柳漫漫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程煜见状，起身拿了一瓶柜子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柳漫漫。
喝了一口之后，柳漫漫继续说：“我是在三点十几分的时候下的楼，我本来是想叫老伦敦帮我把房间打扫一下的。”
柳漫漫环顾四周，似乎是在让程煜看看，这间本属于邓景亮的房间的确显得有些凌乱。
“昨天我几乎没怎么在屋里呆，早晨回来之后又是洗完澡就直接在床上睡了，虽然床上多少有些小亮的味道，但还不至于让我生理上反感。可下午从餐厅回来之后，我是坐在这里的，你有没有闻出这里有些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程煜使劲儿抽了抽鼻子，的确是感受到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酸味，还隐约有些发臭。不过这气味太过于寡淡，如果不是特意的辨别，程煜其实并闻不出来。
“是有点儿，不过我刚才倒是没太注意。”
“这味道你其实应该很熟悉啊，或者说，你们男人都应该很熟悉啊……”柳漫漫的脸上露出促狭却又有些窘迫的笑容。
程煜愣了愣，很快意识到柳漫漫所指的是什么，不过他对此还真是没什么概念，毕竟也从未主动去闻过自己那东西的味道，尤其是隔了很长时间其中蛋白质成分开始发酵的味道。
这并不妨碍程煜做出正确的判断，他能判断出，空气里这若有若无的味道，又非常大的可能性就是来自于男人某种特有的体液，并且是经过较长时间发酵后的味道。
“呃……你是说邓景亮他……”
柳漫漫点点头，说：“男人么，他又是玩惯了的，不能说夜夜笙歌，但每周两三次总归是会有的。来这儿四五天无处宣泄，自己动手解决也情有可原，更何况现在人都死了。我一开始想忍一忍，但时间长了，那股味道就像是黏在了我的鼻孔里一样。甚至于我进入到卧室，也依旧觉得那股味道萦绕不去。无奈之下，我只能下楼喊老伦敦上来打扫，顺便想问问它有没有炸鸡之类味道比较大的食物，也想要一点儿，然后拿瓶红酒，这样应该可以掩盖住那些味道吧。”
这个下楼的理由倒也无懈可击，说明了一个明明决不愿跟郭平安独处的女人为何又出现在公众区域得原因。
“下楼之后，郭平安看到了我，他冲我挥挥手，的确是跟我打了个招呼。虽然对他有着非常大的提防之心，但我想着老伦敦就在厨房里，而郭平安至少还没有一击致命的实力，午餐的时候我观察过他，跟当时没什么分别，身上的衣物里很难藏得下什么我认知当中的致命武器。人有见面之情，人家跟我打招呼，我总不能不予理会吧。于是，我下意识的走进了壁炉的方向，等于是从楼梯那边划了个曲线，没有直接走向厨房。”
“然后，是郭平安先动了手？”程煜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