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际,蚊飞蝇绕。
月上柳梢时,张辽蓦然睁开双眼。若是有人在此,或许会瞧见那一闪而过的绿光,不是饥饿,而是饥饿!
悄然着甲,提起长刀,张辽踏步出了军帐。
“将军!”帐外守卫第一时间轻呼道。
“嗯!”
张辽点头,问道:“弟兄们都起来了吗?”
“都起了。”守卫回道。
“那好,准备出发!”
张辽面上不悲不喜,平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往营门走去。
及至出发之时,外围的探哨突然来报:“将军,发现疑似曹军探子,正在追捕。”
“嗯?怎么回事?”张辽不悦道,“敌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没发现?”
“回将军,非是我等无能,实在是对方离得远(感觉这话有些熟悉),离大营足有两里地,夜色下实在难以发现。若不是因为我们即将出动,让他们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去报信,导致露出马脚,恐怕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发现。”
听完警戒士兵的话,张辽微微颔首,表示接受这个说法,接着却沉默了下来。周围的人不解其意,也都沉默不语,直到管亥过来。
“将军?”
张辽回神,看着管亥疑惑的眼神,也知道自己思考的时间久了些,当即做出决定,道:“分出一半人,留下休息。”
“啊?”管亥疑惑更甚,但见张辽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能应道,“是,将军。”
很快,刚聚集起来的两万大军,其中一半散去,另一半则在张辽的带领下不急不缓的向着荥阳赶去。
速度不快,但管亥找的这处安营地点里荥阳只有二十里上下,是以仍是并未用多久,就感到了城下。
而城头,曹真则是被明军的速度给惊到了。
快是不可能快的。
这他娘的不是耍人,本将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曹真如是想着,却也不敢怠慢,吩咐道:“所有人小心戒备,明军夜战能力强大,不能有半点疏忽。”
明军正面作战能力之强,人尽皆知!但是曹真却始终关注夜袭,明军通过夜袭拿下许多坚城、险关,其中就包括函谷。若不是他早有准备,就连汜水关也逃不了。
“鲜于辅,你带三千人去东面。”
“是,将军。”
鲜于辅应声欲走,张辽拦住他,认真道:“本将的目的不是攻城,而是骚扰,所以动静越大越好,但是万万不能真的动手,明白吗?”
不让动手?
鲜于辅有些郁闷,他也是个暴躁男,能动手,绝不那啥的那种。
“是,将军。”
鲜于辅明显有些失落,但是张辽直接当做没发现,只是点点头就转向灯火通亮的荥阳城头。
“都喊起来,声音越大越好。”
“是,将军。”
“杀啊~”
七千的喊杀声穿透了整座荥阳城,正在睡梦中的百姓被惊醒,胆小的更是直接跑进了地窖,躲起来了。
曹真小心的躲在汝墙后,紧紧的盯着城外。
然而过了半晌,依旧只闻喊杀声,却不见来攻。
“不好!”
曹真惊呼一声,道:“快,此乃明军声东击西之计,立即传讯其他城门,小心戒备。”
“是,将军。”
……
“杀啊~”
又一阵喊杀声传来。
曹真敢拿曹某人的脑袋发誓,这绝对不是自己面前装腔作势的明军所发,而是另外一面。
东面?声西击东?
曹真有些担心,有心赶过去,但是城外那密集的火把,让他不敢轻易离开,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叫过副将,吩咐道——
“你亲自过去,绝不能让明军攻入城内。”
“是,将军,末将誓死守卫荥阳,绝不让明军一兵一卒上到城内。”副将赶紧保证道。
“少废话,赶紧去,迟则生变。”曹真轻斥责道。
“是!”
副将不敢再多言,忙不迭跑下城,向东面奔去。
副将赶到东面,却傻眼了:说好的敌人呢?就是在城外瞎叫唤?
这般想着,副将却不敢丝毫怠慢,急忙着人将东面的情况禀报曹真。
曹真闻讯,心中疑惑再起:东面也不是?什么意思?难道……和白天一样,只是做样子?
昨天傍晚明军收兵离开后,曹真认真思索其用意,无果,只有一个“做样子”勉强能接受的说法。不过,他自己是不信的。
“只是……会是什么原因呢?”
转眼,曹真想到一个可能——
“疲敌之计?”
扫了眼城外依旧震天的呼喊,却始终不见有人来攻,曹真抚须的大手一顿,心头已经有了八分把握,还有两分,则是……
“杀啊……杀啊……”
又是一阵喊杀声过去,隆隆的鼓声紧跟着响了起来。
“咚咚咚……(好像拟声词不能单独成行,所以要用引号)”
“嗯?”
曹真面色一变,直接站到垛口向外眺望,希望能看出个究竟来。只可惜,漆黑的夜色下,只是让他看到那没有丝毫变化的火光。
“没变化?”
“真的?”
曹真想了想,道:“放一个人下去看看。”
“啊?”
小校惊叫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在曹真近乎吃人的眼神下应道:“是,将军。”
“你!没错,就是你,你去。”小校转眼指着一人说道。
“是。”士兵面上布满惧色,但仍是满口应道。于此同时,已经有眼疾手快之人准备好绳索和大筐。
士兵满怀决绝踏入筐中,带着曹真的希冀随筐缓缓从城头落下。
寸寸惊心,尺尺动魄。
士兵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直到离地仅有丈许时,才一翻身出了大筐。
“嗒”的一声,士兵稳稳落地,咽了口口水,在黑夜下向着光明跑去。
“咻~”
一声破空,士兵刚刚完全被黑夜淹没,就永远留在了黑暗之中。
曹真一直留意着士兵的动静,等了一阵,不见人影,心头不免有些焦急:出事了?
望着火光与火光之间的黑暗,曹真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细细分析起来:伏下了精锐?那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当真还有那么多人在吗……不成,还是得派人出去看看,西面不成,走南面、北面就是。
想罢,曹真又对小校一番吩咐。
然而,及至黎明,明军退走,也未有半点消息传回。直到明军消失,曹真着人出城查探,方才发现十余具尸体,正是之前派出的士兵。
城门口,曹真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沉默了一阵,道:“埋了吧!”
“是,将军。”
曹真转身回到城内大营,面上甚是不好看。
“将军,明军骁勇天下皆知,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神。”副将一边相劝,一边倒了杯茶水,送到曹真面前。
曹真还真有些渴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润了润嗓子,才道:“现在明军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疲敌之计!”
“疲敌之计?”
“嗯。”曹真点头,又道,“不仅如此,他还想把我们变成瞎子,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说到这里,曹真心头一动,道:“这样,你让人挑百余敢死之士,今晚趁着明军退走之际出城,在暗中监视他们,看他们是否有分兵的迹象。本将怀疑他们可能是为了夺取汜水关。”
“汜水关?这很有可能!”副将一惊,旋即又道,“只是到时候怎么把消息传回呢?看明军这架势,怕是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叫阵。”
曹真道:“如果明军有分兵的意思,在没有明军的方向放响箭三支;若有其他动静,则放两支。晚上的话,就用火箭,更容易看清。”
“将军思虑周全,是末将多虑了。”副将敬佩道。
曹真摆摆手没有再言,副将识趣的退了下去。曹真却揉了揉脑袋,觉得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派去的人手不一定能成。不过他也没有副将的意思,因为提醒了也没用。
“要不要向丞相禀报此事?毕竟若是汜水出了问题,恐怕此次北攻就不是那么顺利了。”
思虑再三,曹真还是书信一封,着心腹立即出城,星夜送往许昌。
天色大亮,明军再至,一如昨日,千人攻城,至城下又退走,只是从北门换到了西门。即便是这般,曹真也丝毫不敢放松。
“不过他们的人好像少了很多,有没有一半?”
曹真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虽然离得远,看不真切,但是绝对没有一半,应该在五千到八千之间。
“这么说的话,是要分成三或四批人了?轮流骚扰?看来本将也要让人轮流休息才行,否则过些时间,不用人家来攻,就没有余力守城了。”
接连数日,张辽都是日夜骚扰,并不攻城。曹真也将士兵分批轮休,但是效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主要是张辽着人近乎日夜不停的擂鼓,吵得要命。
其间,曹真也曾冒险着人出城看能不能毁了大鼓,只可惜没有成功不说,反倒损失了三百骑军。不多,但是曹真帐下拢共只有两千骑军,这还是后来曹操又加派了一千的缘故,而且在荥阳也就一半,这一下就损失了足足三成,绝对是够多的了。
许昌,曹操接到传讯,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妙,当即着人叫来了程昱等人。
众人得知详情后,荀彧首先开口了:“丞相,明军此番的目的应该是曹真将军。”
曹操闻言不由看向荀彧左手的贾诩,因为这话之前贾诩也说过。只是当时曹操听贾诩的意思以为指的是汜水关,而不是曹真这个人。
深深的看了一眼贾诩,曹操道:“明军缘何要对真儿下手?”(再说一次,曹真乃曹操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