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七。
宜:纳采、祭祀、祈福、解除、动土、破土、安葬
忌:嫁娶、移徙、入宅
张泽坐在位置上,有些不安,左手一遍又一遍的抻着身上的大衣(此大衣非彼大衣),右手则是放在身侧的桌上,不停的磨砂着手边的一份拜帖。
看那拜帖已经快要磨破表皮的迹象,显示出拜帖递上来已经有些时间了,而且张泽一颗也没有放松对他的摧残。
“今天真的要来?”
“要是真的来了,老夫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
张泽纠结的心并未发现他内心的纠结其实并不准确,或者方向并不模糊。
“老爷!”
管家的轻呼,将张泽的心神拉了回来。
“胡大儒到了!”
张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举步就要出门相迎,但一想到今天的事,定了定神,又重新坐了下来,道:“打开大门,你亲自去迎他们进来!”
“是,老爷!”
管家应声而去。他也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儿,作为被提亲的一方,通常就是由管家出门相迎,高堂则是要端端架子,以显示自家女儿贤良淑德,乃是良配。即便是一些达成口头协议的,亦是如此。当然了,这是指娶妻,妾室之类不在此中,要简单许多,一般送上些许聘礼,择日于下午,或傍晚抬回去就完事儿,当天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张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管家离开后,还是起身来到了大堂门口。
胡言人老,却没有倚老卖老,看到张泽的身影,脚下的速度微微快了几分。
“有劳张家主久等了!”
“客气!”张泽先是回了一礼,然后让过半个身子,深出左手,延请道,“里边请!”
“请!”
二人入内,其余人都候在屋外。
待坐定。
胡言面色肃然道:“今有辽东公孙家子弟,讳度,字升济,年方十七,才学卓着,武艺超群,声名闻达于外,众夷慑服,乃天下少有之英才……”
一番夸赞的话语,如那端正的媒人一般徐徐出口,说了好久,才总结道——
“今老朽受其委托,以上门求取令嫒,允否?”
此为提亲第一道程序——
纳采!
张泽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流程,但还是被胡言的接连吐出的话语给震得有些懵,是以并未立即回话,或者说,这是他故意的,还在做着某种挣扎。
胡言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双目淡淡的看着张泽,静静地等着,连边上的茶也没有动的意思。
诡异的气氛并未让二人有所别的动作。
依旧一人眼神空洞,一人淡定!
呼~
突的,张泽脑中出现张芷那楚楚动人的身影,不由长出一口气,道:“老夫同意了!”
胡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泽,张泽此举,已然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了公孙度手中,若是因此惹怒当今皇帝,不仅公孙度要完,他张泽,张家也是跑不了的。
没有劝说,直接道:“既许,敢问令嫒芳名?芳龄几许?”
说简单点,哦,就是名字和生辰八字。(查了一下,生辰八字不包括名字)
此为提亲第二道程序——
问名!
不过这个只是个过场,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张泽当即回道:“小女讳芷,和平元年,庚寅年甲戌月……”
“公孙度,元嘉二年,壬辰年庚午月……”
胡言也说起了公孙度的生辰八字。本来这是不应该的,应该是得到女方的生辰八字,然后入庙占卜,才能确定的(这个东西更多的是流程)。
言毕,胡言不知道从哪里取出龟板等占卜用的物什,开始了第三道程序——
纳吉!
“叮叮当当”一阵响,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自是——吉!而且是大吉大利!
虽然明知会如此,但是张泽见此,心底还是轻松了许多。反倒是胡言,面上虽然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是心底却是满满地疑惑。
对于公孙度和张芷的婚事,他一直是反对的,哪怕是现在不得已做了媒人,也没有改变内心想法的意思,是以,早就弄到了二人的生辰八字,想要通过占卜出凶兆,以劝阻公孙度。
然而,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棒,无论是用龟甲,还是蓍草,等等,占卜出来的结果十分统一,那就是大吉大利!哪怕连续占卜多次,也是一样。
因此,胡言虽然仍觉不妥,但是还是稍稍改变了心意,因为在他求学的时候,曾听闻关于当初文王、始皇、高祖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
胡言想想都觉得恐怖。
“皇天后土,大吉大利!”
胡言高唱一声,然后取出早已备好的礼单,又朝外喊道:“将聘礼抬进来!”
随后,才将礼单递到张泽手中,回到位置后才又说了起来:“大雁两只、金两百、蜀锦二十、粗布两百、米两百石,美酒两百坛、清酒(不是某本的那个)……”
一连串下来共计三十余种,价值有高有低,最高的自然当属“美酒”,每坛不说万金、千金,但是百金是怎么也少不了的,除此之外,加起来也有数千金。
原本,公孙度对于如此铺张浪费是不同意的,但被魏攸等一众,包括胡言在内阻止了。不说其他,公孙度身为辽东之主,若是太过寒酸,将会被人笑话。况且,美酒本身除了价值而言,但是公孙度手下人所造,实际上成本很低。
最重要的是,公孙度用的聘礼少了,那么之前已经成亲的,以后要成亲的,应该怎么办?
已经成亲的会不会觉得当初给得多了?要成亲会不会觉得要再降低聘礼,这样,一层层降低,到了最后还有聘礼吗?
张泽倒是不知道这些内情,这些天他只顾着矛盾去了,不过看到这些聘礼倒也有些欣慰。不多不少,既彰显了诚意,又不会让人感到难堪,觉得太过贵重。或有些人会觉得越多越好,但是张泽绝对不会。
这个时候他不是商人,也不是一家之主,仅仅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聘礼再多,抵不上女儿将来的生活是否美好。他见过许多提亲时拿出许多聘礼,成亲后拮据的例子。
张泽含笑点点头,说道:“烦请胡大儒回转升济,老夫很满意,希望他将来能善待芷儿。”
纳征之后,便是请期!
是以,张泽接着又道:“只是芷儿他母亲去得早,老夫希望能将日子推迟些时间,不知胡大儒以为如何?”
张泽本是因为爱女儿,但却恰恰符合了胡言想法,是以,当即就点头应道:“以二位的生辰八字来看,于后年戊辰月戊寅日结成好事为佳。”
“嗯?”张泽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喜道,“胡大儒所言极是,就这天!这天好啊!”
胡言见此,心中大喜:能拖延这么长时间,想来应该是够了!要是那时朝廷还不能收复幽州,那只能说是天意!
一件件的聘礼放下后,胡言便回了太守府,将好消息回禀公孙度。
“非得这天不可吗?”公孙度听到还要等差不多一年半心底就不爽了,问道。
胡言板着脸,道:“大人,这是根据你们二位的生辰八字所得,非老朽所能改变,而且张家主也是同意了的。”
公孙度闻言,虽然仍觉不满,但还是同意了下来:“好吧,那就这样吧!”
胡言满意的告辞离去。
却不知公孙度却一阵轻松:这样也好,芷儿倒是也有十八了,就不算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