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万物生机凋零,大地一片焉黄。
高句骊城北数里外,却有着一块与众不同的黑色。
他不是黑土,而是焦土。被一片热情的火焰浇灌出的焦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相信无论是谁看到都会为之侧目。就连向来大公无私的太阳爷爷,也收敛了许多,只有淡淡的一层金剑透过云空,轻轻拂过这倒“伤口”接着就钻进云层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焦土边缘某处。
徐荣和公孙度站在这里,看着士兵们在焦土上流窜——打扫战场,嘴上也随意的聊着。
“对了!”公孙度突然道,“亭方,那个扶余各族想要和我们联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徐荣派出的那人没有与之前派出的援兵碰上,而是在公孙度大败候城的鲜卑大军,准备支援高句骊的时候,才碰上,只是当时着急赶路,也就只是听完便结束了。现在突然想到了,也就问了出来。
徐荣回想了一下便回道:“这事儿是从几个不知道是高句丽人还是扶余人口中传出来的,不过想来可信度还是蛮高的,因为属下同时收到至少又两万鲜卑大军威压三族的消息,必是此举让他们难受了,所以才想要结盟。”
公孙度闻言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有回话。
徐荣见此,不由问道:“大人,这之中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应该是没有的。”公孙度摇摇头,道,“不过早在鲜卑大军来袭之前,某曾经派了十余亲兵前往三族散步鲜卑欲要攻打他们的消息,现在却没有他们的下落,这让某很是担心他们出了意外。”
徐荣闻言不由大赞:“大人英明!属下以为,如果没有大人的消息,想必鲜卑顶多是派一万人马警惕三族,现在却不得不多派至少一万人,减轻了我们的压力。”
接着,话音一转,又道:“现在没有他们的消息,在属下看来应该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怎么说?”公孙度奇道。
“三族在传递结盟意愿的时候,并未展露出歉意或者感谢,想必他们应该还未找到散布消息之人,尚不知道是大人派出的人。”徐荣镇定道,“因此,属下以为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只是可能没法传递消息而已。”
公孙度不是不明白个中道理,只是他有些关心则乱了。现在听徐荣这么一说,心头好受了许多,点点头:“嗯,亭方此言大善。”
随后不等二人再说些什么,一亲兵走了过来,告知二人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击杀敌军约八千人,俘虏三千六百余人,其余尽皆逃散,缴获兵甲器械无算,战马一万五千余匹,其中近万战马被烧死(包括重伤垂死的战马,这种一般都是杀死),其余战马均被灼伤,需要半月以上的休养才能被用作军用。”
公孙度点点头,道:“将受了一般伤势的战马卖给城内的各家族,但每家不能超过五匹,其余的留下用作训练骑兵。”
此举也是无奈,战马的消耗太大不说,公孙度又手无余钱,虽然这样会增加一些世家的实力,但有了数量的限制应该会好很多,同时还能收获不少的钱财,暂解财政危机。能用作战马的必定实力不差,就算受伤了,价钱也不可能太低,况且说不定某些人为了巴结公孙度特意以高价购买呢?
或许很难说啊!
可不,等玄菟、辽东危局被解之后,公孙度就得知,两千三百多匹战马一共换得了十亿钱,真真是解了公孙度的燃眉之急。
回转眼下,听完了好消息,就是坏消息。
不用说,坏消息就是自己的损失了。
“我们一共有三百九十六人战死,嗯,两千三百多人受伤。”
公孙度和徐荣听到这话,不由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声道:“你确定没说错?不是两千三百多人战死,三百九十六人受伤?”
“主公,属下保证所言全都是事实,并未说错,此战我们的确只有三百九十六人战死,嗯,两千三百多人受伤。而且其中有近百人是追敌过甚被围攻杀死,一千多人是被灼伤,而不是被敌人打伤。”
“这……”
公孙度和徐荣都有种瞠目结舌的感觉,杀敌如此多,损失只有这么点,怎么看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啊!要知道这是鲜卑大军,是凶猛的鲜卑骑兵,野?战不说天下第一,至少目前的他们是赶不上的啊!
真的赶不上,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赶不上啊!
不过,看着统计战果的曲长满脸的笃定,二人还是不得不选择相信这个看起来不应该相信的战果。
打扫完战场,接着便收兵回城。
胜利的消息早已传回了高句骊,当公孙度率军行至北城门的时候,顿时被闻讯而聚集起来数万百姓惊到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得胜归来之时受到这么多人的欢迎,让他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觉得无论自己怎么拼,都值得!
曾经在辽队的时候虽然在胜利归来之时也有百姓相迎,还是全城的那种,奈何那时辽队的人数太少,比起这七八万,而且看样子仍有人在聚集过来的情况差得太远了。
“将军万岁!”
“将军万岁!”
……他们也看到了公孙度等人,尤其是打头的公孙度,立时高声呼喊了起来,满满地的热忱,还有——感激!
要说边郡何人没有受到过鲜卑等蛮夷的劫掠,答案是没有!
尤其是近来的一二十年,可谓是饱受鲜卑、扶余、娄挹等族的劫掠。诚然,因为西盖马、高显,有所收敛,但也只是有所收敛,而且只要出了玄菟,一样不管你是谁,照样抢,照样杀!
世家需要往来,出郡被抢被杀!
百姓需要生活,尤其是世家的压迫愈甚的情况下,不得不在耕田以外想办法补贴家用,被压价、被抢、被杀,亦是举不胜举!
现在这其中最大的债主被打败了,打得大败特败,虽然不是他们亲自动手,但都一样,都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如此,怎么能不令他们感激!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叔伯兄弟的厚爱,吾等既为军人,就当保卫大家的安全,此乃职责所在!”
“鲜卑等蛮夷竟敢犯我大汉天威,被打败也是应该!”
……
随后公孙度亲自感谢了一番喜不自禁的百姓们,便在他们的簇拥下带着徐荣等一众军士,以及同样率军前来相迎的阳仪等人入城,回返了军营。
回到军营后,公孙度发现所有士兵面上都充满了豪情,显然刚才近乎全城百姓相迎的影响,正在渐渐的深入大家的骨髓,让他们也渐渐体会到作为军人也是可以拥有荣耀的!
……
“来人!”公孙度醒来便喊道。
“主公!”阳仪推门而入。
“哦,是正言呐!”公孙度只是微微一愣,道,“怎么是你亲自守在门外?”
阳仪赧然一笑,说道:“属下这不是很久没有见到主公了吗!”
“现在什么时间了?”公孙度摆摆手问道。
“已经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阳仪回道,“若是主公还不醒来,属下也要叫醒主公了。”
公孙度点点头,这是他休息之前和守在门口的士兵吩咐过的。
感受了一下经过大半个上午的休息,已经基本恢复的精力,公孙度一拍手,道:“走,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阳仪“无意中”提到了亲兵队眼下的情况,只是令他失望的是公孙度并未作出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以外任何表示。
用过午饭,公孙度便带着阳仪还有徐荣到之前休息的房间。
进了房间,公孙度也不顾左言它,径直说道:“亭方,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某的亲兵队的情况,可谓是损失惨重至极,所以某决定从高句骊城的守军中抽调三百六十五名精锐补充进来,补足五百人。”
阳仪不由一喜,但一听到只是补充到五百人顿时又焉了。
徐荣眉头一皱,道:“大人,不若直接补足一千之数,毕竟他们身系大人的安危,不可小视。大人应该知道经此一战,高句骊城的精锐绝对是足够的。”
“哎,就按某说的办。”公孙度摆摆手,拒绝了,然后又解释道,“也给其他城池的守军一个机会。”
徐荣闻言才恍然大悟,点头应下了:“是,大人。”
阳仪这才脸上泛起了笑容,心中暗道:不是要减少亲兵队的人数就好。这时公孙度状似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阳仪,让他不由感觉面皮一烫。
公孙度的目光只是一放即收,然后又道:“亭方,另外挑出三千五百人,某准备等会便出发支援其他各城,一举将玄菟、辽东二郡的鲜卑军打退。”
“大人,这……”徐荣迟疑道,“大人连番征战早已疲累,不若由属下率军支援,如何?”
公孙度说道:“此乃某收纳民心之用,只能由某亲自上阵。”
徐荣听到这话,也是明白了公孙度的意思,他也知道民心的重要性,便同意了下来:“是,大人。”
公孙度却又接着说道:“某离开之后,你便开始招兵,凑足一万之数。”
“这……”徐荣大惊道,“大人,此举是否再考虑一下,一万人马实在太多了点,远远超过了朝廷规定的郡兵人数,一旦传出去,大人或将遭到朝中大臣的弹劾!”
公孙度却摇摇头说道:“亭方不用担心,最近两年朝廷恐怕是顾不上我们了。”
徐荣还待再劝,公孙度严肃道:“此次鲜卑南下就是掐准了朝廷无力应对的软肋,而且,最关键的是,某感觉这只是檀石槐的一次试探,并不是真正的进攻。真正的进攻或许要等到——”
“明年!”
徐荣张张嘴想要辩解,但是起初他虽然没有想到这点,但是现在听公孙度这么一说,也是有些明白了过来,虽然仍旧不愿意承认,但是而已无法去反驳。
看看现在的情况吧,远的情况还不知晓,但也知道这次鲜卑的进攻,是针对大汉所有边郡的,离得近的右北平、昌黎早已陷落,辽东和玄菟要是没有他们,恐怕还要不堪,还要更早陷落。
“我们若是败了还好,可我们将要打退所有来袭的鲜卑军,在已经被切断了与朝廷的联系的情况下,可以想象,待今年冬天过去,明年我们将要遭到鲜卑何等的打击,现在不早先做好准备,连一点胜利的希望都没有。”公孙度很是严肃的说道。
徐荣听完面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接着双膝点地,异常坚定的说道:“是,主公!”
“你……”公孙度听得先是一怔,接着就是一颤,道,“亭方,你这……”
“主公,属下已经想清楚了,面对来势汹汹的鲜卑朝廷可谓是毫无抵抗便丢了数郡,狼狈至极,就算是之后他们打退了鲜卑,收复了这几郡,但百姓铁定是损失无数,无法弥补。”徐荣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眼中也越来越亮,“而主公凭着微弱之军,却能大败数万鲜卑大军,属下愿意相助主公保护一方百姓之安宁!”
“好好好!”公孙度乐得不行,倒也没有忘了扶起徐荣,“亭方快快请起!”
“有你相助,某坚信来年无论鲜卑有多少大军杀来,都能让他们无功而返!”
阳仪也是欣喜不已,看着徐荣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
“谢主公!”徐荣顺势而起,道。
公孙度虽然欣喜,但也没忘了眼下的局面,歉然说道:“亭方,暂时是没法为你设宴,重新向大家介绍你了,还请不要介怀才是。”
“主公言重了,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徐荣道,“再说了,大家又不是不认识某徐荣徐亭方了。”
“好,徐右都尉所言极是。”阳仪赞赏了看了一眼徐荣,然后又对公孙度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终于得偿所愿!”
“哈哈哈!多谢!”公孙度说完又看向徐荣道,“设宴是必须的,因为某尚有一人需要介绍给大家认识。此人武艺高绝,若不是有他相助,想要打败候城的鲜卑军恐怕伤亡至少得再多上一倍。”
“竟有此事?不知是何人?”徐荣惊道。阳仪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惊讶的看着公孙度。
公孙度却卖起了关子,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