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度不动声色的回道:“不知糜家主能给什么价?”
糜家主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公孙度,正色道:“别的先不说,公孙公子应该知道中原腹地,与辽东这等偏远之地相比,物价是相差很大的,即便是从中原购买,然后运送到辽东,在价格上也要平添三成。”
公孙度对此自是知晓的,由于此时道路艰难,不说第一世的时候,就是上辈子也比不了,平添三成的物价,这还是得像糜家这样的大商家才行,若是一般的小商家,增加五成是正常的。毕竟商家小,风险也大,消耗也大,比不得大商家。
公孙度淡笑道:“糜家主所言,度亦是明白,这些增加的成本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只是还请糜家主能给个实惠的价格。”
糜度轻轻一挥手,道:“不知公孙公子对如今的商家有多少了解?”
公孙度不解为何说起了这事来,天下谁不知道甄、糜、卫、鲁四家乃大汉商家之首,其生意遍及整个大汉。公孙度不由有些疑惑的看着糜家,看他有何说辞。
糜度自信一笑,道:“甄、糜、卫、鲁四家能成为大汉商家之首,自是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其他人比之不上的长处。”
公孙度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些,好气道:“不知能否说说?”
糜度笑道:“这些都不是特别隐秘的事情,自是可以谈谈。”
“鲁家,处在最南边,居扬州北部,以粮食为主,若说买粮,南边就应该找鲁家,北边,呵呵!”
“卫家,居于河东,属于皇商,本来实力最为强大,为大汉第一商家,只是现在……”
“甄家,良田万亩,又与北边的蛮夷有着隐秘联系,朝廷有大约一成的马匹都是甄家所贩卖。”
“我糜家,粮食比不上鲁家,也不是皇商,更没有马匹可以贩卖,但能成为四大商家,有一点是他们都比不上的。”
“是什么?”
此时就连阳仪都是竖起了耳朵,很想知道糜度说的那一点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商队!遍布各地的商队。”糜度十分自豪的说道。
不过看起来,感觉糜度好也没有说出个什么东西来。但是实际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公孙度听完不由恍然大悟,道:“果然不愧是大汉四大商家,厉害,厉害!”
阳仪就有些迷糊了,有心想问为什么,但见糜度和公孙度二人神色,就知道没戏,撇了撇嘴,装起了门神。
“所以——”
糜度面上的自豪更甚:“两成,只要两成,我糜家就可以保证将粮食送到辽东。”
公孙度闻言大喜,看似一成的差距不大,但是相对于要买的数量来说,一成,可以多买上许多粮食了。是以,公孙度起身一礼,洒泪道:“感谢糜家主高义!度代表辽东郡万余百姓,感谢糜家主的高义!”
糜度满是笑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他是自愿的,也有点看在公孙度送的上好的熊皮的面子上的缘故,但是能得到感谢,那自然是更好了。
不过,随即,糜度就发觉公孙度话里的不对之处了,辽东郡万余百姓?辽东郡只有万余人了吗?他糜家商队遍布大汉可不是假的,虽然辽东因为地处偏远,又有近些年异族的侵扰,导致糜家暂时放弃了辽东,但是也不应该只有万把人啊!要知道万把人,连一个县,半个县都比不上啊!
即便不说大县,就说小县,一般来讲都有六七千户人,人口在三万到五万左右。一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辽东现在除掉那三个县以外,仅有辽队尚有数千户人,其余地方加起来可能都不到百户。而辽队看似户数极多,但是每户多的不多两三人,少的甚至只有一人寡居。
“公孙公子可知此话要是传到了朝廷耳中,那是要杀头的?”糜度惊骇道。
公孙度苦笑道:“非是度虚言恫和,只是事实如此。实不相瞒,某便是辽东郡太守,并非先前所言乃是太守之子。还请糜家勿怪!”
糜度此时哪还有什么怪不怪的,满是惊骇的说道:“公孙太守?你如此轻离辽东,就不怕杀头吗?”
“呵呵!”公孙度自嘲一笑,道,“杀头?辽东都快没了,还怕什么!”
是啊,辽东仅有万余人,这几乎可以说是辽东已经快没了,公孙度作为太守,自是要被问罪的,多半就是杀头的结果,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怕了的。
糜度闻言问出了一句他既感到后悔,又感到庆幸的话来——
“那公孙太守此来为何还要买粮?难道辽东剩下的粮食还不够万余人吃用?”
“哼!”公孙度冷哼一声,面色颇是难看,“蛮夷的恶毒岂是我等所能想象,他们把所有能吃的全都抢走了,偏偏留下一群老幼孤寡之人,让他们带着藏起来的那一丁点儿粮食慢慢等死!让他们为了活命拼命的种田种地,然后他们再来掠夺……周而复始!”
糜度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辽东糜烂至此,难道朝廷就没有半点动作?”
“怎么可能没有!”公孙度的面色又难看了三分,“只是先前和现在的朝廷是怎么一个情况,想必糜家主不可能不清楚。”
糜度也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难看,不由点了点头。
“所以,陛下能给的支持,仅有让度作为辽东太守的同时,暂行辽东校尉之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来和糜家主买粮的钱财,都还是度偶然之下得来的。”
“该死!”糜度忍不住怒骂了一句,然后又对公孙度道:“抱歉,公孙太守,不是在说你,而是在说朝廷的那些……”
颇是失望的摇了摇头,糜度又道:“公孙太守,糜某不知道糜某在你眼中是怎样一个人,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糜家的,但是,今天,糜某给你一个承诺,除了公孙太守按照正常价格购买的粮食以外,路费,我糜家分文不收。另外,糜某做主,在赠送五万石给辽东。”
公孙度大喜,慌忙道:“感谢糜家主高义,若是他日糜家主有所需要,度必全力相助!”顿了顿,又接着道:“另外,辽东郡仓曹椽尚缺,不知糜家主可有推荐?若是有,还请糜家主手书一封,令其带往辽东,到时度必欢欣以迎。”
随后,公孙度又和糜度定下五百金的粮食,和五百金的铁锭、麻布等各种生活物资。之后,公孙度以尚有其他要事为由,不顾糜度的竭力挽留,带着阳仪离开了,当然离开的时候,也没忘了让在城内的其他人将“千金”送到糜家。
“父亲,就这样送出五万石是不是太……”公孙度离开之后,糜度身后的屏风后走出一年约十二三岁的小青年(此时的人这个年纪结婚的都不少,称之为青年,不过分吧?),很是迟疑的说道。
糜度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想要获得,自然需要先付出。”
“获得?”青年若有所思道。
“没错!”糜度看着青年的思索状,很是满意,心底稍作犹豫,道,“竺儿,对于仓曹椽一职可有想法?若是你想的话,过些日子就带着为父的书信和商队一起出发吧!”
“这……”糜竺迟疑了,虽然他在糜度的言传身教之下,已经有了很不错的能力,但是要他离家去往辽东,不免有些难以决断。
糜度却也不急,没有再说什么,等着他的回答,只是他的心底着实不平静:不知道现在的这股平静还能坚持多久!
糜家商队遍布大汉,一些蛛丝马迹自是很难瞒过他们,或者说,有些东西,需要隐瞒的对象,并不包括他们。一股黄色风暴,已经开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