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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相对荒凉的西贺牛州相比,冥界是真正的地广人稀。
人们经常提到的阴曹地府其实只是冥界的一小部分,在此之外,还有众多不服管束的鬼魅精怪,或是占山为王,或是据洞为府,形成了地府之外,更加绚丽多彩的阴间修行界。
对于生活在地仙界的修士来说,除非是修炼了一些特殊的功法,否则冥界的阴煞之力对他们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再加上整个幽冥世界是以六道轮回为核心,阴曹地府所在的那块地域已经聚拢了冥界绝大多数的天地灵气,所以,冥界虽然广阔,但对他们来说却没有太多的吸引力。
而冥界土生土长的那些修士,因为缺乏真正的大神通者教导,往往又很难修炼到高深境界。
所以,阴曹地府的各大势力对于散落在地府之外的这些修行者,常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
但对于生活在地府之外的那些冥界修士来说,前往灵气更加充沛的地方修炼却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自视甚高的鬼王作乱,想要进入地府所辖的范围来开辟洞府、建立势力。
但结局往往只有两种。
运气好些的,会被招安,成为地府的神职人员,拟或是地藏王菩萨的门徒;运气差些的,直接就是被人剿灭,化作灰灰……
焦富海不知道万骨阴山的这个鬼王会是哪种结局,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识一番这阴世间的风土人情。
但令他失望的是,出了阴曹地府的范围,沿途便只有无尽的幽暗荒凉。
血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阴测测的寒风……处处都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统领焦富海这些鬼卒的是个有着玄仙三品实力的鬼将,在地府的神职等级中,卒、将、帅分别对应着天庭当中的天仙、玄仙、太乙仙,一个崛起于蛮荒之地的鬼王,显然还不足以让地府派出太乙境界的鬼帅。
焦富海变作的这个鬼卒原本乃是地仙界的一个散修,因为寿元将近,又不想兵解轮回,就弃了肉身,改修鬼道,通过当地城隍的推荐,成了这阴兵一卒。
这样的存在在阴兵当中还有很多,虽然说冥界的时间流速要比地仙界慢了许多,但管辖洪荒亿万生灵的轮回依旧是个极其繁杂的事情。
事实上,地府的人员一只都很紧缺,地仙界随处可见的城隍庙除了要对当地的生死轮回进行监管之外,最大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替阴曹地府招揽人才。
可问题是,鬼仙虽然也是仙,但与天上的神仙相比,就有些不受人待见了,人们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却从未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入地”……
焦富海倒是不关心这些,只是这样一来,他能够从那个鬼卒留下的记忆中得到的关于冥界的信息其实十分有限。
像鬼卒、天兵这类最低级的神职人员,虽然因为仙籍的关系勉强算是混了个长生不老,但每日里各种职责缠身,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一般来说,也很难在修炼一道上有什么突破了。
“过了前面的桃林,就是王骨阴山了~”之前提醒焦富海归队点兵的那个鬼卒在一旁见他有些魂不守舍,再次提醒道。
焦富海回过神来,放眼看去,远处一望无际的黑土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赤红色的桃林,与血色的天空连成了一片。
“桃林?莫非是鬼面桃花?”
“确实是鬼面桃花,差点忘了,你来地府时间还短……”那鬼卒有些后知后觉,不过此人之前可能是个话痨,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便是喋喋不休的替焦富海讲起了这鬼面桃花的一些特点。
说是桃林,但这些桃树并不结果,那赤红色的桃花能够散发出一种吸引魂魄的气息,等将这些魂魄吸引过来,就会被花朵吞噬,成了这桃林的一部分……
焦富海其实早就从玄阴派那些人的记忆中知道了这鬼面桃花的事情,这种鬼面桃花是玄阴派一种固本培元丹药的主材。
所以,等路过那片桃林的时候,他便不着痕迹的摄取了一部分栽培在了自己的体内世界,打算让那些鲛人炼制一些那种丹药,免得哪次跟万圣公主、舍脂二人一起修炼时感到乏力败下阵来……
“咔嚓!咔嚓……”
一阵骨骼断裂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桃林后方,大地不再是黑色,而是无数铮铮白骨。
鬼卒们身下的战马踩在上面,发出一阵阵的脆响。
焦富海抬头看去,就是看到远处一座全部由累累白骨铸就的大山——万骨阴山。
“你们是谁,胆敢擅闯我冥狱骨宗的山门,速速跪拜求饶,或许本宗还会饶恕尔等。”就在这时,那道路上的枯骨浮在半空,咔咔咔的组成了一具白骨战将。
焦富海见了,忍不住微微皱眉:“冥狱骨宗?也不知道跟那北海之极遇到的冥狱骨皇有没有关系……”
“哼,装神弄鬼,给我杀!”统领鬼卒的鬼将大刀一横,率先杀了过去。
“不好,敌袭,有强敌进入万骨阴山。”那挡在路上的白骨战将瞬间崩碎,里面一道黑光飞快的向山上遁去,边跑边喊。
“追!”鬼将一招建功,策马直追。
“难道是我想多了?”焦富海发现那白骨战将不过是有鬼物在暗中操作,不由有些疑惑,来不及多想,身边的鬼卒们已经纷纷驱使坐下战马,紧随那鬼将而去。
轰隆隆!!!
数百鬼卒,踏骨而去。
焦富海发现身下的这些战马宛如通灵,居然能够直接踏空而起,奔袭而出,犹如一道道漆黑的闪电划过。
与此同时,山上涌出许多的白骨战将,很快就是与鬼卒们战在了一起。
焦富海握了握手里的长刀,下一刻,一抹血色的刀光便是在半空划出森冷的残影,在残影划过时,杀来的那具白骨战将变的僵硬、崩碎,最后连鬼体也没有来得及逃走。
“嗯?毗绝尸火……这冥狱骨宗果然与那冥狱骨皇有关……”焦富海很快就是从这具鬼体的记忆中得到了关于冥狱骨宗的一些信息,“堪比鬼帅的白骨夫人……这些鬼卒要遭殃了~”
几乎就是在他想到这一点的同时,一道曼妙的身影已经从那山峰顶上的白骨大殿飞了出来,随手一挥,无边的毗绝尸火铺天盖地的向一众鬼卒焚烧过去,惨叫声响起,但很快,这些鬼卒也好,鬼将也好,便都变得目光呆滞起来。
焦富海混在众人当中,暗自将那道毗绝尸火炼化。
在冥狱骨宗,这毗绝尸火可是宗主才能修炼的力量,可根据他得到的信息,白骨夫人就是冥狱骨宗唯一一代的掌教,那冥狱骨皇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带着这些疑惑,他便一跳一跳的跟着那些行尸走肉般的鬼卒往山上而去。
鬼卒很多,那白骨夫人也没仔细查看,来到大殿之后,便是不再理会,这种由毗绝尸火转化而来的尸奴对她是绝对的忠诚,绝对不会出现背叛。
大殿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见到白骨夫人走了进来,便是哼道:“你怎么能被马元那个叛徒蛊惑着前去攻打枉死城呢!?”
十殿阎王之所以没能及时发现虞判官的小动作,就是因为这白骨夫人带着一帮弟子去攻打枉死城,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虽然只是虚晃一枪,但很明显,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冥狱骨宗才会被地府给盯上。
“对不起,师尊~”白骨夫人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姑娘,低着头。
“哎,罢了,地府的力量远比你想的还要强大,你挡得了一次,挡不了第二次,随我离开这里吧……”青衣女子幽幽一叹。
“师尊……”白骨夫人抬起头来,张了张嘴,良久才道:“马元尊王佛答应弟子,日后有一场机缘,可以脱去此身,投胎成人……”
“怎么可能?你是僵尸之身,集天地怨气、晦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屏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怎么可能投胎成人?”青衣女子看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是真的,不久之后佛门大兴,会有取经人前往灵山,只要到时候入劫,参与其中,便有机会得到一部分功德之力,到时候,马元尊王佛会利用这部分功德之力,助我脱去此身,重新转世投胎……”白骨夫人急道。
青衣女子微微一愣,蹙了蹙眉,似乎觉得此事还真有可能,苦笑一声:“这是他们欠你的因果,因该不会撒谎,算起来,是我害了你啊~”
“师尊说的哪里话,若是没有您,我当时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了……”白骨夫人有些焦急的说着,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焦富海躲在那些鬼卒尸奴当中,越听越是惊讶。
这白骨夫人居然就是封神时期死在一气仙马元和文殊广法天尊手里的那个可怜妇人。
当时马元正在追赶姜子牙,元气消耗极大,好不容易在山凹里遇到一个犯了心疾的妇人,便想着打个牙祭,补充一下体力。
偏偏这时候文殊广法天尊仗剑而来,马元如临大敌,便着急忙慌的想要将自己的双手掣出那妇人的肚皮。
不料文殊广法天尊来了一番神操作,居然让这妇人的肚皮自行长合在一起,硬是把那马元的双手困在了其中。
马元一急,便向用双脚蹬开那妇人挣脱。
岂料文殊故技重施,这次将他那双脚也困在了妇人的身上。
可以想象一下当时场景该有多么滑稽,只是可怜了这个妇人,原本只是心疾发作,也不一定非得致命,这下可好,直接就要被两位大神弄得魂飞魄散。
也是她命不该绝,临死之际,居然被那青衣女子所救。
但也不是没有代价,那青衣女子乃是四大僵尸始祖中的旱魃,虽然成功的将妇人救活,但也让她变成了僵尸。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不死不灭有时候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妇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个老去,直至最后行单只影,被正派的修士遇见了,还要喊打喊杀。
她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甚至这具身体都是后来借助毗绝尸火重新塑造而成,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过去,她在自己的脊梁上刻下了“白骨夫人”四个大字……
“居然是她~”焦富海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白骨夫人就是西游记里让孙悟空恼羞成怒,离开取经团队的那个白骨精,而自己在北海之极遇到的那个冥狱骨皇,就是白骨夫人之前被人追杀而陨落的那具尸骸,只是这尸骸居然在重新诞生灵智之后变成了一个男的,让他在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这方面去想。
“什么人!”旱魃刚开始的确是被白骨夫人让人利用这件事情给气到了,现在把话说开,也就平静了下来,此时焦富海心情波动太大,一下子就是被她察觉。
喝声刚落,一道赤色的火焰便是向那些鬼卒飞去。
“轰!”同样是毗绝尸火,但很明显,旱魃施展出来的更加精纯,也更加强大。
那些鬼卒尸奴瞬间就是化作了飞灰,焦富海整个人被火焰笼罩,却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不但如此,旱魃还发现对方居然在吸收她的这些火焰。
“这怎么可能!”她忍不住大吃一惊。
四大僵尸始祖后卿、旱魃、赢勾、将臣都与远古时期的混沌凶兽犼有关系,他们分别掌握着地、火、水、风四种极致的天地之力,旱魃掌握的毗绝尸火在等级上堪比太阳真火,可是要比白骨夫人这种僵尸后裔掌握的二代火焰要强大的太多,不但能够焚烧血肉,控制灵魂,而且大范围施展,还能造成天地大旱,可谓是暴戾之极。
现在,居然有人能够不受她这火焰的影响,而且还能轻而易举的吸收……
却不知,焦富海其实一点都不轻松,只是输人不输阵,为了面上好看,他才故作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