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霸来到亭内,白秋水借故离去,好让眼前的这两位说说心里话。
宇文霸喝过一口茶水,便说自己要去安京。陈寿则是洗耳恭听,直到宇文霸发完牢骚之后,说道,“倘若你执意要去安京,可曾想好如何面对咱们的陛下?再说了,眼下无凭无据,你如何声讨你所认定的嫌犯人呢?”
宇文霸右手敲打着石桌说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凭造成鱼儿受伤的手法!除了紫宸殿里的那个人,这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人来嘛?”
“那好,如果我是指示者,我为何不用其他手段,偏偏用这容易被人知晓的刺客呢?”
被陈寿这么一问,宇文霸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可他却不想就这么算了,继续说道,“没准儿就是有人故意反其道而行呢!越是容易被人怀疑才越要正大光明地让人意想不到!哪怕最后那个王八蛋不是凶犯,他至少也知道能模仿出这手法的人来自何处!
陈老弟,我知道你是怕为兄在安京吃亏!放心好啦!为兄是何人啊!哪能让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得了便宜!”
陈寿还打算阻拦,宇文霸起身一双大手按住陈寿,低声道,“陈老弟,如今你是陛下的人!往后这种事还是不要掺和进来啦!于你于我都是好事!老爷子尚在安京,此去安京也算有个照应。此事若陛下当真不知情,我自然不会过多纠缠。假若...算了,我先走了!下次来荆州,为兄定会好好伺候。”
宇文霸踱步而走,站在亭外的梁冰向亭内陈寿行礼后便跟了上去。
陈寿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这朝廷内的水是越来越浑浊啦!哪有先帝在世时一言堂的模样?与先帝相比,安京的这位终究还是差了火候。”
自文帝李崇言驾崩之后,看似平静的朝堂早已暗潮涌动。尤其是文帝时代扶植而起的新贵,已然对汉唐旧世家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尤其是新皇登基后,刻意倾向新贵打压旧世家,如今的那些汉唐旧世家对新皇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毕恭毕敬,暗地里时常搞出一些小动作,虽无伤大雅,却也让人恶心一把。
陈寿自从出师后,一直游走于江湖庙堂之间,早就看透了这些人把戏。无论是新贵又或是旧世家,总会默契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只要你不动,我便会安静的陪你演戏。可这个微妙的平衡,终究会有打破的一日。被打破之后的结局,便是你死我活。
宇文霸身后是自前代便屹立高堂之上的宇文世家,作为老派的汉唐世家,自然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苏沐鱼被人行刺看似凶手图谋不轨,可明眼人谁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尤其是新政在河西推行地如火如荼,看到那些旧世家现在的处境,位于中原内的某些人难免会有所忌惮。
所有人知晓背后另有隐情,却偏偏掩耳盗铃装作谁也不知晓。
宇文霸或许对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庙堂之内的尔虞我诈没太大的兴趣,可不代表他是个将自己置身事外的闲人。因为萧禹一事,宇文霸心灰意冷回到了荆州。那是因为他觉得远离是非之地,便能眼不见耳不烦。
陈寿忽然觉得这杯中的茶苦涩了些,宇文霸终究还是选择了护犊子。假如自己的儿子遭此大难,他会不会也能如同宇文霸这般义无反顾呢?或许在宇文霸的眼中,一个连妻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丈夫所为。
几日后,安京兰陵王府内,宇文霸见到了大约二十年未曾见到的老王爷李崇孝。见到老王爷除了年纪大导致衰老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变化,宇文霸心里反倒有些不平,问道,“王叔,您老是不是吃了什么大还丹之类的,这身子骨比我还壮实?”
李崇孝吹胡子瞪眼怼道,“本王向来洁身自好,哪像你那般沉迷酒色之中!看看这肚子,都快赶上待产的小娘儿!”
宇文霸双手摸着肚子,乐呵呵地说道,“说明我吃的饭没白吃啊!要是没长点膘,那岂不是浪费了我家那位的好手艺!”
李崇孝白了一眼宇文霸,说道,“在家里秀恩爱还不够,跑到本王这秀起来啦!再秀,给本王回荆州抱着睡大觉去!”
宇文霸笑了笑,行礼致歉道,“是是是!侄儿知错啦!王叔!”
“这还差不多!好啦!进去坐坐吧!”
进入阁中茶室,李崇孝让下人退下时嘱咐道,“张永,今日不见客!小玄子跟裹儿除外!”
“是,王爷!”
李崇孝入座后,宇文霸诧异地问道,“怎么?那小子回安京了?”
“我让他回来帮个小忙,帮完之后就得立刻赶回去!对了,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鱼儿伤势如何?”
宇文霸沉声道,“有殷老的医术还有陈寿送来的药,应该能康复!只不过以后怕是不能抚琴弹曲了!”
李崇孝感叹道,“哎,如此一来,倒也可惜了!”
宇文霸拿起紫砂茶壶为李崇孝斟满茶水,说道,“好在能保全她的一双手,也算是老天垂怜!我担心她会心生魔障想不开!”
“那你打算如何向陛下上奏?难不成直接进宫面圣?”见宇文霸尴尬地笑了笑,李崇孝指了指宇文霸,说道,“你啊!说你什么好!都一大把年纪了,做起事来还这般冲动!你莫不是以为当今的圣上还是先帝爷?眼下时局如何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不是摆明了让陛下为难?
不过也无所谓,陛下始终犹豫不决,也该让陛下好好想想该如何抉择了!不然长此以往下去,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宇文霸傻笑着附和道,“王叔所言极是!”
“极是你个头!当初不是你意气用事伤了先帝爷的心,如今御林大都督的位置还有李解什么事情!这次入京,陪本王好好散散心吧!你也许久未未入京,想来也挂念那些老家伙吧!”
宇文霸猛然看向李崇孝,问道,“他们被赦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