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枫骑马来到洛阳东城,眼前是一座门前冷清的官衙,如果不是那块牌匾,恐怕多数人早已经忘记这天策府的典狱司。曾经用来关押审讯朝廷要犯的刑狱司。
穿过正院来到典狱司后府,写着刑狱二字的牌匾悬挂在正门之上。刑狱牢门打开的那一刻,迎面袭来阴凉之气。进入其中,牢狱内那股阴冷的气息,让人全身毛孔紧缩,忍不住地清醒三分。
来到牢狱最里面,狱卒将由寒铁打造的铁门升起。在狱尉的带领下,转了几个弯路后,张子枫才来到要见犯人的牢房。这座牢房也由寒铁打造,除非有牢门的钥匙,不然任你武功再高也破坏不掉牢房。
每座牢房靠近墙壁的地方都留有一个一尺左右的窗洞,好让阳光照进牢房,好让牢房无聊之时能看下外面的天空。
牢门打开,张子枫走进牢房,看到正盘腿打坐晒太阳的中年人。眼前中年人没有束发,而是将黑白相间的头发全部梳向后方,甚至还留着几根跟北方胡族相似小辫。山羊胡长至胸前,明眸秀眉,虽身处牢狱却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上那温文尔雅的气质。
让狱尉拿来一坛酒,张子枫抱着酒来到这中年人的跟前,悠然道,“秋烽!”
中年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轻笑道,“是你啊,子枫!”
取出陶碗,将酒水倒入其中,“来,尝尝我从杏花村的拿来的酒。”
将陶碗放秋烽的手中,秋烽却没有着急喝,“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难事要我帮你想办法?不然我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张子枫将酒碗放下,悄声说道,“今日兄弟来,确实有事找你,不过不是请你帮忙?而是帮你忙!”
秋烽听到后嗤笑道,“帮我?你能帮我什么?”
“当然是帮你出去!”
秋烽可不信张子枫,“算了吧。你知道当年我是如何进来的?没有陛下的赦免,我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
“不巧的是这陛下的赦免还真来了!”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子枫解释道,“文帝驾崩,守陵礼毕,陛下希望大赦天下,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这几日刑部便会下达赦令。”
秋烽想到以前的过往,长叹道,“当年下诏将我们关入大牢是他,最终将我们释放的也是因他而起。真是绝妙的讽刺。不过我还是不信你的。
张子枫,方才你说完后,呼吸不自觉地加快,虽然常人无法察觉。但对我来说,却是轻而易举。这些年,眼睛虽看的越来越不清晰,但我这耳朵却越来越灵敏。”
张子枫轻轻一笑,“你这人啊。真是老奸巨猾!我还以为能将你骗过去。没想还是让你察觉到。好吧。赦令是一回事,不过那赦令中并没有你这类犯人。是有人想让你出去,所以要用特殊的方法。”
秋烽摆了摆手,劝说道,“将关押在典狱司里的犯人偷偷解救出去,一旦被刑部知道,可是要诛三族的。我待在这里挺好,不想给他人招惹麻烦!”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那位只想知道你想不想出去!策马扬鞭再看这汉唐江山。不过你放心,你还有一日的时间可以考虑。”
“如此说来,你口中的那位是铁了心要让我出去唠!可如今我不过一个瞎子,能为他做什么?你可别说,是看重了我那些微不足道谋略!”
这时李玄晟正在牢门外说道,“我确实是看重了你那些微不足道的谋略,前天策上将萧禹手下的第一谋士,叶秋烽!”
叶秋烽回头看向牢门,牢门出只有一个灰蒙蒙的人影,无法辨别他的身份。可以断定的是,这声音的主人很年轻。
李玄晟微微一笑,走入牢房之中,仔细打量着叶秋烽。说起这个叶秋烽,不过是一个出身幽州的乡下子弟,只因对音律痴迷,竟然在十三岁那年创造出名动幽州的琴曲雁落平沙。
幽州独孤世家大小姐独孤兰听得此琴曲,从燕城出发亲自去那穷乡僻壤之地,拜访这位音律奇材。后来出身卑微的寒门子弟得独孤兰赏识,成为陪自己练琴的陪侍。因为再创孤兰幽篁曲,十六岁进入太常寺担任协律都尉。
后来不知何种原因,叶秋烽加入御林军,弃律从戎。更先后在辅佐几大御林主将深得器重。文宗李崇言得知有此天纵奇才,下旨让你入宫,并打算委任要职。不想全被叶秋烽回绝,而是要求加入天策府,成为当时天策府统领萧禹的幕僚。
不过李玄晟从自己老爹的那些手札知道,叶秋烽之所以加入天策府,是想证明给独孤兰看,自己不比他萧禹差。正道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平城之战,守城天策军几乎战死。当时叶秋烽双目受伤,不能视物,还要背着同样身手重伤的萧禹,血战北胡蛮军直到援军赶至。
带着萧禹尸体回到安京之时,独孤兰因忧伤过度导致早产,待得生下萧辰平后,独孤兰撒手人寰。因为护帅不力,平城残存下的几位天策将尉被关入天策府典狱司。说白了他们只是文宗李崇言与独孤萧两家之间妥协的牺牲品。
可谁又知道,当年平城之中,叶秋烽手中斩杀北胡蛮军超过五百之多。更力挫当时北胡蛮军中两大高手库莫奚与拓拔桓。只为离开安京之前答应独孤兰的一个承诺,护他周全。
“你为什么没死?”
独孤兰当时的这一句无心话,让叶秋烽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念头,再次醒来时双眼彻底模糊不清。
那场所谓的清洗,让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才俊变成了如今眼前这般模样。
“你又是何人?”
“洛阳王世子李玄晟!”
知晓来人身份后,叶秋烽想起了骑在洛阳王李青肩头的那个小娃娃,“原来是你啊!小子!”
张子枫走出牢房,独留二人,李玄晟将陶碗拿起,“这酒是我从老掌掴那里,费了相当大功夫才要来的。叶大叔,我敬你如何?”
叶秋烽眯起眼眸,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当年之事,你并不知晓。为何卷进来?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给你带来何种后果?”
“后果,我自然是知道!可那又怎样?皇爷爷遗诏中说过,欠我一个承诺,只要我想,不论是谁都不得阻碍承诺的兑现!
今日,我来便是将这承诺兑现。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叶秋烽忽然笑了起来,“你这语气真像你父王年轻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真是虎父无犬子。
我不过一介布衣,怎能让你浪费金御。”
李玄晟正色道,“他人或许不够资格,但叶大叔你却有。何况这么多年,你不想去襄樊看一下蝶衣和伯母?”
叶秋烽苦笑道,“当年我狠心丢弃她们母女,她这辈子怕是不会原谅我。”
李玄晟将叶秋烽的酒碗倒满,笑道,“不试试,怎会知道她们不能原谅你?如果叶大叔愿意,不如让侄儿陪你走上一遭!如何?”
叶秋烽端起酒碗,将酒水洒向地面,“如果世子有办法,我便试上一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