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却道:“可我们手头的兵马,如何能够抵挡列国联兵?更何况,这宫中不知道有没有秘道,有没有其他歼细在……”
义渠王却道:“由我义渠人马把守宫殿,担保太后安枕无忧。”
樗里疾大怒:“岂有此理,我大秦后宫,怎么可能让你们狄戎之人把守?”
义渠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当然不同意,对你来说,面子比别人的死活重要,反正你又没有损失。太后要是出了事情,不管换哪个公子上位,哪怕把秦国打烂了,还得把你这个王叔国相供起来。”
樗里疾气极,欲上前与其理论:“你——”
芈月喝道:“好了。樗里子,义渠在先惠文王时就已经是我大秦的一部分,你这个时候还张口狄戎闭口大秦的,岂不是自我分化吗?”转向义渠王劝道:“义渠勇士的长处在于沙场征战,把守后宫着实可惜。我希望你们能为我守好前线,则后方自然无忧。”
樗里疾和义渠王只得各自退后一步应“是”。
白起道:“那诸公子勾结各国联军的事,怎么办才好?”
芈月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各国的兵马,无非为了利益而来,诸公子能够给他们的,和我能够给他们的,又有什么不同?”
樗里疾道:“太后的意思是……”
芈月道:“代我请各国使臣,入咸阳议政。”
议事已毕,群臣散出。
樗里疾行走在廊下,叹了口气。
此时魏冉等太后亲信已从另一边走了,在他身边的只有大夫庸芮,见状问:“樗里子何以叹息?”
樗里疾叹道:“内忧外患,何以不叹?”
庸芮低头一笑,道:“我还以为,樗里子是为太后而叹。”
樗里疾看了庸芮一眼:“不错,我也是为太后而叹。太后权力过大,刚愎自用,只怕不能听进臣下之言。当年先王还只是在一些小事上过于任性,就闯下大祸,若是太后她……”
庸芮道:“那樗里子以为商君如何?”
樗里疾肃然道:“天下如商君者,能有几人?”
庸芮道:“商君初行令时,人皆反对,比今日樗里子看不上太后者,只怕更多。”
樗里疾哼了一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缄口无言,默默地走了。
芈月召五国使臣入咸阳,信使到了函谷关外,赵国使臣平原君赵胜、魏国使臣信陵君魏无忌、楚国使臣大夫靳尚、燕国使臣上将乐毅、韩国使臣大夫张翠等各自在有着国号的旗帜下上马,率领手下向函谷关进发。
樗里疾接到消息,入宫禀道:“五国使臣已到,敢问太后是一齐召见,还是先后召见?”
芈月道:“自然是逐个击破,先易后难了。唉,可惜张仪死了,秦国再也没有张仪这样的人才。”
樗里疾惭道:“是臣等无用了。”
芈月道:“逐一宣各国使臣入宣室殿见朕吧。”
樗里疾一怔:“不是咸阳殿?”
芈月哂笑:“咸阳大殿,群口汹汹,于政事上,又有何用?”
樗里疾方悟,芈月欲以一人之力,与五国使臣交涉,不禁担心:“可是太后您……”
芈月秀目一瞥他,道:“如何?”
樗里疾支吾,欲言又止,不言又不能甘心。列国使者皆代表一国之君,这些人不是上将,便是谋臣,于列国纵横之间,早已经练得周身是刀,善能鼓惑君王,煽动人心,顷刻言语胜过千军万马。数百年来多少国家的胜败之势,不在沙场角逐,反而在这些谋臣使者的言语之间逆转倾覆。
非是极智慧刚毅之君王,不能抵谋臣之鼓惑,便如楚王槐、齐王地、燕王哙甚至是魏惠王这样的积年君王,都难免为谋臣所鼓惑,轻则丧权,重则辱国。而太后一介妇人,又如何能够面对这五国使臣的算计摆布?
芈月见他神情,已明其意,笑了笑道:“樗里子,朕且问你,如今天下善言之士,有过于张仪者否?”
樗里疾又怔住了,他与张仪共事多年,张仪之能,他焉能不知,当下坦言:“无。”
芈月又问:“今天下善谋之士,有过于苏秦者否?”
樗里疾愕然,苏秦当年的策论,他读过;苏秦当年为孟嬴归国所献的计谋,他亦知晓;芈月归来,将苏秦为孟嬴在燕国的策划一一道尽,而此时苏秦已经取得齐国信任,正在推行合纵之策,于列国之中,获得不小的名气。苏秦如今的名声,竟已不下于当年的公孙衍,甚至因公孙衍过于孤傲,而苏秦为人谦和,诸侯对他竟是比公孙衍还多信任三分。此时芈月提起此人,樗里疾细思之下,竟也只能摇头,道:“无。”
芈月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是笑容之中,充满了自信。
樗里疾见她如此,不知为何,心中忧虑竟是去了七分,当下长揖为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