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过去了多久,我不知。
但我却知道,在这条通天古路上,我已经流连数十年。
数十年如一日。
我品尝过爱情,也品尝过亲情,我的欲望如渊似海,恍如恶魔的利爪一样疯狂的伸出来过,我的理智如山似岳,仿佛天神的利剑一样狠狠斩断过所有的贪婪……
这条路我走的如何艰辛,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足为外人道。
我在这里承受过多少快乐,就意味着品尝过多少苦涩,在这里流露出多少欢笑,就响应着流露出多少苦涩、落下了多少的眼泪……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熟悉又陌生。
但有一点我始终铭记在心,无论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除了霓裳她们,都是假的,哪怕容颜和记忆与我所熟悉的那些人一样,也终究是假的,因为那些人并没有像我所热爱的那些人一般,与我一同走过艰苦卓绝的岁月。
此时,我终于见到了一个对我来说是熟悉的人。
她和我始终是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的。
她就坐在无垠的星空下,前方是宇宙,有许多大星在绽放着光辉,这些光辉落在她的身上,与她灵魂溃散时冲起的华光融为一体,恰如水乳交融,竟呈如画卷般美丽的景象,仿佛她就是属于星空一样。
我触景生情,泪水洒落,又被我悄无声息的拭去,外界或许刹那,可我已与她数十年未见,这数十年我除了那沉沦欲海浑浑噩噩的十年,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在通天古路上,还有一个女子为我而亡,正在等着我带她争取万分之一的生机,此时在山穷水尽处忽然相遇,我怎能按捺的住呢?当即快步向她走去。
或许是我匆匆行路时的脚步声暴露了我,星空前的女子忽而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扭头。
四目相接,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师姐脸上涌现出了浓浓的笑意,道:“少年郎,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
说此一顿,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危机,笑容灿烂,轻声道:“有一个老头和我说话,他说自己是神,驻守在通天古路上,早已窥破你我之间的来意。他也说,闯这条古路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一人将承载两个人的厄难,于是他把我送到了这里,之留言说你或许不会赴约,他为你安排了完美的人生,你不会来了。”
师姐脑袋一歪,明明魂魄已经愈发不稳定了,随时都会崩溃,偏偏她神情很轻松,自顾自的说道:“可是我不信,但我也懒得去和他争执,便一直在这里等着,也在看这里的风景,我从未想到过,三千大世界汇聚在一起,站在真神的角度来看竟然会是这样的美丽,可惜,这等风景不可能属于凡人,我有幸窥见,哪怕你不来,我觉得也死而无憾了,师姐只会祝福你,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垂头苦笑,心中有些愧疚。
倒是枉费了她这么相信我了,我倒是没脸说自己差点就无法来赴约了。
约莫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我没敢去回应她,沉吟片刻,道:“外界过去了多久?”
“一个小时?或者是……两个小时?”
师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光顾着看星空了,都忘记去计算时间了,不过现在黑鳞幡然醒悟,我在尘世间留下的祸根也没了,可以含笑离去,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这件事情把你给牵连了进来,或许我们这一门就此灭门了。”
我这才注意到,师姐身上的光华非常强烈,甚至强烈到了刺眼的地步。
强光之下,她的容颜和身影已经开始透明了。
她时间不多了,比我的时间更少,我现在三魂七魄安稳了许多,只有肉身生机坏掉,一时半会儿倒是还咽不了气儿,一心硬挺,只怕会成为守夜人激发“死脉”里的存活传奇,只觉三五日怕是不在话下。
我很庆幸,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否则,我在此地沉沦十年,就算最后能跳脱出来,师姐已逝,心里终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遗憾。
“走吧!”
终于,我摆了摆手,径自来到师姐身旁,轻声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师姐犹豫了一下,脸上笑容消失,略带苦涩的摇了摇头,道:“好了,师弟,我们止步于此吧,那个地方我也不想去了,或许也去不了了,现在我随时都会魂飞魄散,你只需稍稍一触碰,我便会化作尘埃,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你在这陪我聊几句,能埋葬在这星空里,也算是不枉此生。”
“死不了。”
我沉吟片刻,道:“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总要尝试,就此放弃,我不甘。”
师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我一抬手打断了,紧随其后,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我在尝试着沟通丹田处的那尊小金人,那尊小金人上凝聚的力量可以滋养魂魄,只要能给予师姐一丝那样的力量,她就一定能扛过去!!
嗡!
丹田处震颤,那尊小金人豁然睁开了双眼。
这一刹那,我眉心的罪恶之眼随之打开,同时,我的三魂七魄也在那尊小金人身后缭绕,那是十个我,皆负手而立,面目清晰可见。
那十个我分别是三魂七魄里的天、地、人三魂,又名胎光、爽灵、幽精,以及七魄里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这七魄所化,那是我的三魂七魄,化作人形自然是我的模样,只是神态不一罢了。
我发现,我能控制着这小金人做任何的事情,偏偏就是无法利用那种神秘的力量。
仿佛,那种神秘的力量只会滋养我,不会滋养他人一样。
渐渐的,我脑门渗出了汗水,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三魂七魄所化的十个我,身上都被那样的力量包裹着。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头渐渐萌生了出来。
“反正我踏上这条路也是为了师姐,反正我完蛋了,师姐还有希望,如果能把她送到龙王面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师姐消亡,我独自存活有什么意思?不如拼一把!”
我心里默默的想着。
时间不多,我毫不耽搁,轰然打开了封闭身体,此前,我激发“死脉”,三魂七魄欲离体,只能封闭身体,强行扣押,给自己多争取一点“回光返照”的时间而已,如今打开了自己的身体,我就是要放这三魂七魄出去。
结果,之前还争先恐后要离开的魂魄这时候反而赖着不走了,粘着那小金人,一动不动。
不过,这没关系,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散!”
我口中爆出一声大喝。
这一刻,我七窍之中血如泉涌,眉心的罪恶之眼也在溢血,我催动小金人,要把三魂七魄强行逼出体内。
这是一场凶险的赌博,我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和力量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也不知道那小金人到底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它又有何等的力量,我只是凭着我的直觉在尝试着利用它的力量,说白了是在挑战我的自身极限。
小金人颤动,我心念所及,疯狂的排斥自己的三魂七魄,它亦随之而动,跟着开始排斥我的魂魄,在它的力量介入之下,我的三魂七魄就算是死皮赖脸也扛不住了,从我背部、天灵盖处冲了出去。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笑容,在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这就是一场赌博。
成,师姐有救。
败,我与她共葬星空。
……
作者风尘散人说:第二更,晚上还有两更,但是在深夜,大家明早起来看吧,另外,莫催,说了看表现,就是有时间写就立即写,但这东西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总有个过程,请各位耐心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