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李瑈的表情,陈堪继续补刀道:“本侯也不瞒世子殿下,北方的军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动的,现在大明南边针对安南的战事还未结束,所以水师也没办法调动。”
李让神色惨白,陈堪说的这些他都能理解,但正是因为能理解,他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朝鲜?”
陈堪继续说道:“大明现在唯一能调动的军队,便是屯守京师的禁军三大营,本侯可以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呈陛下,让陛下即刻调兵北上,世子不必如此悲观。”
李瑈脸上露出一抹惨笑,整个人突然像是失了魂一样。
陈堪修书南京,还不如他自己去南京呢。
等南京的部队赶到辽东,只怕是朝鲜也没了吧?
看着李瑈现在的样子,陈堪脸上露出恻隐之色:“世子殿下,可否详细说说朝鲜与女真人战事的经过,为何女真人在辽东待得好好的,突然就进犯朝鲜了呢,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吧?”
李瑈抬起头,脸上的悲苦之色都快要凝结成水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求到援兵,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给陈堪说事件的经过。
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侯爷,当真就没有任何发兵的可能性了吗?”
陈堪摇摇头:“个中缘由本侯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本侯手中确实无兵可调,就算本侯手上有兵,没有陛下的圣旨擅自调动军队也是杀头的大罪。”
顿了顿,陈堪继续说道:“还请世子殿下理解,若是世子殿下能告知本侯女真人为何会突然攻进朝鲜,本侯虽不能发兵,却也能居中调停一下,拖延一点时间也好。”
李瑈摇摇头,苦涩道:“侯爷的好意下臣心领了,可下臣也不知道为何女真人会突然犯我国境,既然侯爷无法调兵,那下臣还是自己走一遭南京吧。”
“侯爷,下臣便就此告辞了。”
李瑈满脸落寞的起身欲走,但刚准备迈出步子,却陡然发现陈堪抓住了他的袖子。
“侯爷还有何吩咐?”
陈堪蹙眉道:“世子欲去南京,本来本侯不该阻止,但本侯想问一句,世子现在的样子,如何从北京走到南京?”
李瑈脸色一僵,随后悲愤道:“下臣就算是一路讨饭过去,也定要将女真人的恶行告知大明大皇帝陛下,请大皇帝陛下为我朝鲜无辜死难的百姓做主。”
“唉!”
陈堪叹了口气,随后幽幽说道:“世子要去南京也不急于这一时,本侯可以先修书一封给陛下,让陛下准备好大军出征的军需,至于世子殿下,不妨先在侯府修养些日子,待身体恢复如初,待大军行至北京,世子便可与大军一同归国,或是本侯再派船只送世子南下,届时再与大军一同北上也不无不可。”
听完陈堪的建议,李瑈顿时脸色变了又变。
这位少年侯爷确实处处都在为他着想。
所以,他有些纠结起来。
他去南京,就算现在求助于这位侯爷派快马送他南下,也未必快得过八百里加急。
若是留在北京休养,待大明派出的大军到达北京,自己再与他们汇合回师国内,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沉吟片刻,李瑈重重的点头:“如此,便有劳侯爷尽快修书南京,解救我朝鲜子民于倒悬。”
听见李瑈同意,陈堪顿时转怨为喜:“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本侯这就修书。”
“来人,带世子殿下去沐浴更衣,准备设宴。”
陈堪一声大喝,侯府的下人顿时忙碌起来。
朝李瑈拱了拱手,陈堪一脸正色道:“世子殿下稍后,本侯这就去书写奏折,快马加急送呈陛下。”
李瑈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如此,便有劳侯爷费心了。”
陈堪笑着回应,随后走出偏厅,朝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陈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逐字写下装进信封,其中重点交代了李瑈已经被自己拖在北京,随后便走出房门唤来一个亲卫将信封交给他。
“把信送给陛下,另外,在路上找个机会把国书毁了,务必不要让国书上的内容流传出去。”
陈堪的脸色严肃,那亲卫也是跟了陈堪多年的心腹,自然知道陈堪的意思。
两人窃窃私语的一幕,恰好落在刚刚沐浴完毕的李瑈眼里。
李瑈亲眼看见陈堪将国书和一封信件交给那将士,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地。
这位侯爷真是个好人啊。
虽然没有求到援兵,但认识了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侯爷也不赖。
李瑈沐浴更衣过后,终于有了一点贵公子的样子,陈堪交代完亲卫,便笑着来到李瑈身前。
“世子殿下,急报本侯已经遣人送去南京,不日便有回信到来,这些日子,殿下安心在侯府住下等候南京的回音即可。”
李瑈脸上浮现出一抹感动,片刻后,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落下。
哽咽道:“若我朝鲜能度过此次危机,我李氏王族愿在宗庙内为侯爷供奉长生碑,侯爷是我朝鲜的贵人啊,下臣在这里为千万朝鲜子民谢过侯爷。”
说完,李瑈就又要给陈堪行礼。
陈堪急忙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前扶住他不让他拜下去。
脸上适时的露出一抹愠怒:“世子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本侯早就说过朝鲜与我大明一衣带水亲如一家,大王与陛下更是起于微末的生死之交,这么说可就生分了。”
李瑈擦去眼角的泪水,感激的看着陈堪:“不论如何吗,侯爷的恩情我朝鲜子民必然铭记于心。”
陈堪拍拍他的肩膀:“世子殿下客气了,我陈堪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不说了,世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大明,本侯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方才本侯已吩咐下人略备薄酒,还请世子移步,请。”
陈堪的做法和言语无不让人如沐春风,特别是刚从敌占区穿过来的李瑈,更是觉得此生从未受过这等礼遇。
李瑈顿时受宠若惊道:“侯爷先请。”
“那就一块儿走吧。”
陈堪倒是没有过多谦让,当即与李瑈把比臂而行。
当然,这场饭只有陈堪和李瑈两个人吃。
刚刚走进饭堂,陈堪便听见身旁的李瑈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李瑈有些尴尬,随后解释道:“不瞒侯爷,下臣的随从都被女真人杀光了,随身携带的粮草和财物也被女真人劫了去,侥幸逃得性命来到北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顿正经的饭食。”
闻言,陈堪立刻做出一副义愤填膺之态,怒骂道:“好一群女真野人,竟连大明的贡品都敢劫掠,世子殿下放心,待我大明大军驾至辽东,定要女真一族亡国灭种,以解世子心头之恨。”
李瑈脸上再度浮现感动之色:“多谢侯爷体谅。”
“无妨,既然许久未曾吃过一顿正经饭食,那便正好尝尝我大明之风味。”
“世子殿下,请!”
“侯爷请。”
李瑈约莫是真的饿了,陈堪刚刚示意他可以动筷子,便开始风卷残云一般大快朵颐起来。
陈堪倒是没吃多少,倒了一杯米酒慢条斯理的喝着,时不时的再敬李瑈一杯。
虽然只是两个人的一顿饭,倒也有些宾主尽欢的意思。
三杯酒后,李瑈就醉了。
整个人一头栽倒在盘子里,看得陈堪目瞪口呆。
只好一脸晦气的叫下人将他拖去客房休息。
随后陈堪便自顾自的走回书房,准备修书辽东。
老实说,对于徐肃和猛哥速罕将朝鲜使节放进大明这件事情,陈堪心里可谓是不满到了极致。
他早在收到朝鲜的求援文书时便已经告诫过他们。
若非今日自己能忽悠,只怕朱棣就要左右为难了。
而他的谋划,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朝鲜使节的求援功亏一篑。
没办法,既然大明当了宗主国,那有些事情就不能放任不管。
若是收到了朝鲜求救的消息,大明却不管不问,无疑会寒了周边国家的心。
在郑和还没在南洋站稳脚跟之前,大明还需要维持身为宗主国的体面。
回到书房坐下,陈堪沉思片刻,便翻开左转开始写信。
半年时间过去,辽东的局势已经达到白热化,海西女真也被徐肃用计谋成功逼到了半岛。
看起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陈堪觉得,这个进度还是太慢了。
所以他现在要徐肃和猛哥速罕去做的,便是加快进度,最好能够逼迫海西女真继续向汉城进军。
就算不能逼迫海西女真继续前进,至少也要能在短时间内整合女真的力量,迅速占领半岛全境。
否则朝鲜国求援的文书早晚会摆到朱棣的桌子上。
两个月,陈堪给出了最后的期限,两个月内,不管徐肃和猛哥速罕能不能合并建州女真,都需要出兵配合海西女真平灭朝鲜全境。
文书写好,稍加思索之后,陈堪又再给徐肃和猛哥速罕准备了足以武装一千人的物资。
只不过这一次不能再用铠甲和战刀的方式交付,只能采用粮食。
不然猛哥速罕手中突然出现了大批来自大明的军备,让人发觉了大明不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