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栽在这种卑鄙的手段之下。
看着佛子满脸惊惶,男子狞笑道:“本尊知晓,所以本尊没用毒,只是在针上涂了一点麻药而已......”
说完,男子捡起重剑,一步一步的朝佛子走去。
而佛子此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一脸惊恐道:“你是......”
“是你!”
可惜,男子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重剑瞬间刺穿了佛子左边的胸膛!
一剑下去,佛子口中冒出黑血,抽搐几下之后便失去了动静。
他的脸上满是不甘之色,瞳孔逐渐涣散。
确认自己的重剑刺穿了佛子的胸膛,男子笑道:“也罢,看在同为白莲教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便给你留个全尸吧。”
说完,便拖着佛子的尸体,丢进了他方才挖好的坑里。
土坑不大不小,刚好装下佛子的尸体。
男子很讲究的在坑上堆出一个小土堆,又寻了一块木头插在土堆前方充作墓碑,随后朝土堆行了一礼,背上重剑扬长而去。
只是他没料到,在他走后不久,土堆却微微颤抖了几下。
也没有料到,一个少女躲在树洞里,亲眼目睹了两人的争斗过程。
......
望月寨的佛堂里,圣女没由来的有些心神不宁,这感觉来得毫无道理,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诵念了一遍经文之后,她叫过来一个白莲教徒问道:“佛子呢?”
教徒一愣,恭敬的应道:“佛子按照您的吩咐,去检查缺口去了。”
女子眉头一皱,吩咐道:“叫他回来吧。”
“他回不来了。”
男子大步走进佛堂,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闻言,圣女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么意思?”
男子伸手搂住圣女纤细的腰肢,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因为,我送他去见圣母了。”
“你......”
圣女的身体一颤,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男子用怪异的语气淡淡的说道:“我说过,会辅佐你干掉剩下的四个佛子,让你成为白莲教唯一的王,现在,还剩下三个。”
闻言,女子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惊恼于男子事先不和她商量,便擅自做主除掉了佛子,但同时,心里不知怎的,又好像轻松了不少。
当初但凡有一丝半点的选择,她绝不会委身于一个猴子一般的野人。
她心里的雀跃,似乎是因为一段黑历史被抹去。
顺势靠在男子怀里,二人正想更进一步,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声音。
“报,圣女,那人的车驾到了!”
来禀报消息的教徒是西佛子手下,禀报完消息之后,他在佛堂里环视一圈,见自家佛子不在,便看向女子问道:“圣女可曾看见我家佛子。”
女子淡淡的说道:“佛子有事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听从本尊的命令便可。”
那教徒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之色,不过想到自家佛子神出鬼没的性子,便也没有多问。
女子吩咐道:“既然那人的车驾到了,那便按照原计划行事吧。”
说完,她的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一切的根源都在那人身上。
她对那人本该充斥着无穷的恨意才对,但一想到那人今天便要命丧于此,她的心里又顿时浮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惆怅之中带着一丝快感。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对身旁的男子都下意识的生出一丝隔阂。
她下意识的挣脱了男人的怀抱。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她应该这么做。
独臂男子倒是没有察觉到圣女的异常。
他只是觉得或许女子认为此时不该分心做其他事情。
“你先走,我处理完这里,便赶来与你会合。”
独臂男子说完,便背着重剑出了佛堂缓缓地朝寨子里走去。
这些都是事先商量好的。
刺杀钦差,不管成不成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虽然他们并不在乎,但他们也不会心软,留下这么多活口让朝廷来查。
女子咬了咬嘴唇,心里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对那报信的教徒吩咐道:“留那人一条命,带她来见我。”
那教徒有些诧异,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一个活口不留吗?
不过现在佛子不在,圣女的命令便是所有白莲教徒的最高指令,他也没有反驳。
教徒领命而去,女子定定的站在佛堂门口,遥望着临安的方向。
这段时间,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若是当初她没有做出那个决定,她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应该会很幸福吧?
在他的羽翼下生活,一生一世都有人庇护着她。
她听说,那人很是宠爱他现在的妻子,更是在京师放出话去,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她真的很幸福呢!”
喃喃自语了一句,女子眼中逐渐有雾气弥漫。
但很快,她的脸色便坚定起来。
她现在已经有了力量,有了权力,她要将属于她的一切都拿回来。
寨子里响起了屠杀带来的惨叫声。
阿金家的竹楼里,村长听见了村民们的惨叫声。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拉着刚刚从小路赶回家中,依旧惊魂未定的阿金走到竹楼的里间。
随后脸色肃穆的小声道:“你躲好,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便去城里和你爹娘生活吧,再也不要回寨子里来了。”
“阿公,我不要。”
阿金带着哭腔,满脸惊恐地拉着老者的袖子不肯放手。
老人此时的脸色很平静。
听着惨叫声离家越来越近,原本连走路都走不稳的老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提起少女的袖子,便将女子推进了里间。
竹楼之下有一间密室,入口处很窄,就连少女钻进去都显得有些吃力。
这个密室的存在,就连阿金这个从小就在竹楼之中长大的少女都不知道。
阿金捂住了嘴巴,眼眶之中豆大的泪珠滚落,但她却不敢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
老人将阿金塞进密室之后,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套满是灰尘的皮甲套在了身上。
箱子里,还有三段白蜡树做成的短棍,以及一柄生锈的枪头。
老人不紧不慢的将三段白蜡枪杆拧到一起,将枪头拧好之后,一杆洪武年间常在军队之中看见的制式长枪便出现在手中。
洪武年间,国家缺少铁料,军队之中最好的武器便是这样的长枪,白蜡制成的枪杆,用桐油浸泡之后,据说可以百年不腐千年不朽。
从老人听见白莲教的密谋开始,他便明白,那些人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他交代过少女,让她去了城里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可惜,少女不听话。
老人手持长枪,身着皮甲,脚步缓慢,却无比坚定的走出竹楼。
那个侩子手杀人的速度很快,寨子里的青壮们不是没有组织力量反抗,可惜在那柄巨大的重剑面前,他们手中的柴刀,木枪等武器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轻易的便被那柄重剑撕碎了。
顺带着手持武器的人,也化作了一滩软肉。
老人,小孩,妇女,青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之色。
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想明白,他们用心供奉的佛徒,为何会对他们举起屠刀?
“杀了他!”
寨子里的青壮们双目充血,用土话高喊道。
他们不明白,为何寨子里的人用真心对待他们,他们反而如此回报寨子。
所有青壮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杀了这个恶魔,为寨子里惨死的亲族复仇。
独臂男子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整个人宛如狼入羊群,重剑挥舞之下,一条条人命就此流逝而去。
在他看来,这些宛如猴子一样的土人,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人。
他很自负,甚至自负到不愿让任何一个人出手相助。
因为他坚信,他能在麾下三千白莲教徒将那一支四百人的钦差队伍吞噬之前,杀光望月寨里这数百人。
老人看见了苦苦抵抗的青壮们,可惜,族中两百余人,真正的青壮也就四五十人而已,此时,大半青壮已经死在那侩子手的手中。
剩下的人在武力值上与那侩子手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就像一群正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对上一个成年人,人数再多,冲上去也就是送死罢了。
而惨叫的老幼妇孺,也就只会惨叫而已,并不能对正在苦苦抵抗的青壮们提供任何有利的帮助!
老人眼眶之中渗出血泪,他握紧长枪,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喊道:“全军列阵!”
没有人知道一个干瘦的老人口中为何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甚至大到让正在享受屠杀快感的独臂男子手中的剑势一滞,随后肩膀上便被一把柴刀割破了一大条口子。
“找死!”
男子大怒,一脚踹飞那手持柴刀的土人,手中重剑被他当成了棍子再用,一剑横扫过去之后,站在男子身前的一个土人脑袋便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白的,红的液体溅了男子一身。
男子不仅不反感,眼神之中反而闪过一片嗜血之色,伸出舌头便将嘴角的一点白花花的像是豆腐一般的东西卷进了口中。
青壮们被男子这个状态吓坏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
唯有眼中流出血泪的老人完全无惧。
老人将手中的长枪横在胸前,枪头指着男子便颤颤巍巍的冲了过去。
“吾乃侯爷麾下一老卒,杀!”
老人的长枪被男子一把捏住,他面带嘲弄之色看着老人。
“这里只有白莲圣女,没有侯爷!”
老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用尽全力刺出了早已锈迹斑斑腐朽不堪的枪头。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人想起那长相与侯爷七分相似的少年。
侯爷那样的人,不该英年早逝的。
不过多年以后,还能在云南看见侯爷的后人,此生足以!
“杀!”
枪头终究是腐朽了,杀不了人,也救不了命,碎裂在男子的重剑之下。
独臂男子原本是要一剑拍碎他的脑袋的,但最后关头,男子又改变了主意。
改拍为削,将老人的身首分离。
重剑不只是重,同样锋利。
老人的尸身倒在地上,手中紧紧地握着只剩下白蜡枪杆的长枪。
老人尸体倒下的瞬间,便像引起了连锁反应一般,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杀!”
远处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为首者,正是沐晟。
独臂男子面色一变,回头望去,寨子后面的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队汉人士卒,他们宛如狰狞的野兽一般朝着寨子急速的冲了过来。
男子面色数变,大明的军队可不是这群猴子一样的野人能够媲美的。
但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得这么快?
难道教中出现了叛徒?
来不及多想,他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剩下的三分之二村民,背着重剑便冲出了寨子。
而已经被男子吓破胆的村民们,此刻竟无一人敢上去阻拦。
官道之上,陈堪冷眼看着山林之中密密麻麻的人群。
山林之中,骑兵失去了作用,陈堪麾下的将士们便下马来,用布条将刀柄裹在手心。
大明的骑兵强。
但鲜有人知道,大明的步卒一样天下无敌。
而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如陈友谅、方国珍、明玉珍、张士诚等人,全都已经死了。
“圣女有令,那人抓活口,其他人格杀勿论!”
“杀!”
能跟随佛子与圣女来到云南的白莲教徒,每一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能否与成建制的军队抗衡不清楚,但单兵作战能力,他们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大明士卒。
双方都没有过多的废话。
彼此之间都很清楚,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截杀与被截杀。
陈堪也学着其他士卒的样子,将绣春刀绑在手心之上。
这样做的好处除了刀子不容易脱落之外,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在战败之后容易自杀。
明初的大明将士都是骄傲的,他们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
“杀!”
三千人对四百人,看似结果已经注定,但当双方甫一交手之时,白莲教徒们才发现事实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眼前这支骑兵改成的步兵,抵抗的意志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因为他们就没有抵抗,而是选择了发起冲锋。
哪怕他们只有四百人,哪怕他们是被居高临下的包围着。
陈堪热血上头,挥着刀子嗷嗷叫着便打算冲上去。
冷不丁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当他回头看去,就见陈安一脸淡定的收回了脚。
然后,三个御史便像泰山压顶一般将陈堪压在了身下。
“放开我......”
“你们想以下犯上吗?”
“呜~”
陈堪的咒骂声还没出口,口中便多出一只散发出恶臭味的靴子。
“干得好!”
方胥和张三冲出去时,忍不住朝陈安伸出了大拇指。
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想干了,又怕被打!
“呜呜~”
陈堪像蛆似的扭动两下,奈何三个瘦弱的御史就算再怎么瘦弱,加起来也足有四百多斤,陈堪虽然正值青年,但四百多斤的肉压在他身上,他还想动弹,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陈安痛心疾首道:“大人,就算下官求求你,你稍微安稳一点,别上去给他们添乱好吗?”
在陈安看来,这种事情,让这些丘八上就行了。
这位大人好歹也是方孝孺的学生,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跟着一群丘八抄刀子砍人算怎么个事儿啊。
更何况,就大人这小胳膊小腿的,上去也是纯属添乱,那些丘八应付这么多敌人就已经够辛苦的了,还得分心保护大人,这不是扯淡吗?
“嗯唔~”
陈堪满脸悲愤的晃着脑袋,他认得出,他口中这只臭靴子就是陈安的。
“我要杀了你!”
陈堪在心中哀嚎。
看着漫山遍野的敌人,再看看被将士们紧紧护住的自己,陈堪的心都在滴血。
他的手足兄弟,死一个他都觉得心疼。
战况很快陷入了胶着,白莲教徒们没想到这群丘八竟然会以攻代守,并且还真的将那人守得密不透风,让他们看不见一丝机会。
宛如泥潭一般战局让领头那白莲教徒很是惶恐。
这里可是官道之上,若是在朝廷的骑兵赶来之前他们没办法拿下这支队伍,那完的就是他们了。
虽然他打心底不相信朝廷的军队会来得那么快?
但万一呢?
“杀,都给我上啊!”
男子咆哮了数声,将预备的人手也都全部投入了进去。
官道正中间,陈堪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神之中满是恨意。
他没想到关键时候他竟然会栽在自己人手里。
陈安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忧心忡忡,他倒不是担心死在这里,毕竟山林之中还藏着朝廷的六百精骑。
他是担心此事过后,陈堪记恨他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啊,而陈堪却是新皇面前的当红炸子鸡,还是陛下的女婿。
他要是想弄自己,那还不跟弄死一只小鸡仔一样简单?
要不然先把他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