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
这一日清晨，孙思邈与黄仁明还在牛头村，只见到又是两个大夫，抬着一具死掉的病人出来，那病人垂着的手臂上，全是脓疮，里面黄白色的脓液还在流出。
“又死了一个吗？”
孙思邈语气沉重问道。
“是的，孙神医，目前还活着的病人，只有三个了。”
“哪三个？”
“一个是三号病人，一个是五号病人，一个是六号病人。”
三号病人，就是之前黄仁明接种了牛痘的病人，五号病人，是孙思邈采用脓疮液注入的方式在治病，六号则是比较年轻，也是采用了脓疮液注入方式。
孙思邈问道：“他们情况怎么样？”
“三号病人与六号病人还在发烧，五号快不行了。”
还在发烧吗？
这两人已经连着高烧两三天了，现在高烧都还没退？
也就是这个时候，青木县令又是再度进来了，他进村之前，接过了一个大夫做好的简易口罩，用绳子绑在鼻子前。
“孙神医，黄太医。”
青木县令语气凝重，还带着一股悲观。
“瘟疫情况又严重了？”
“是，从州府传来的消息，我们新州，已经是有二十四个村出现了瘟疫，现在州府已经是直接下令戒严了，所有医师都在调遣。”
孙思邈的心情沉入到了谷底，他的治疫措施失败了，而现在驸马所为的牛痘防治，也是处于失败的边缘，甚至很可能已经失败了。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阻止不了疫情爆发了。
青木县令又是深吸一口气：“州府的奏折，应该已经是接连不断传到长安去了，不仅仅是新州，其余几州也或多或少有瘟疫，我还听说，一个县城里，也出现了瘟疫。”
“县城里竟然出现了？”
孙思邈脸色不由悚然一惊。
之前天花瘟疫最多出现在村子里，这还算好控制，可如果天花在县城里出现，那整个县城的百姓都会染上天花，到时候整个县城里，将会是人间炼狱。
“完了，完了。”
黄仁明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落魄，不由之间感觉鼻子一酸，嚎啕大哭：“我的人头啊，我的项上人头啊。”
氛围凝重严肃的牛头村里，青木县令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黄太医，只感觉荒谬，却又笑不出来，只觉得不知说些什么好。
若疫情爆发，黄太医保不住项上人头，无数百姓也保不住性命，这将会是一场灾难。
孙思邈也是茫然站在牛头村里，空气之中还弥漫着今日喷洒了的中药味道，整个牛头村一百多户人，现在就只剩下还半死不活的三人，其余的全部都烧了。
整个牛头村，除了大夫之外，基本就没人了，这不仅仅是十室九空，这简直就是全村死尽！
黄仁明嚎啕大哭，孙思邈站在那里，就在这时，一个房屋内照料天花病人的大夫，猛然冲了出来：“孙神医，黄太医，退烧了！退烧了！”
突兀出现的响声，让正在嚎啕大哭的黄仁明，懵了一下，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退烧了？
什么退烧了？
但陡然之间，黄仁明瞳孔睁大，几乎是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一样，睁着眼睛看着那大夫：“退烧了？”
“退烧了，现在病人情况稳定，应该过不久就要醒了。”
孙思邈神情一震，退烧了？那岂不是说，天花瘟疫能治了？
青木县令也是大喜，这个消息，简直就如同照破黑夜里的阳光，直接让他们全部惊醒！
黄仁明更是如同疯疯癫癫，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就是朝房间里冲去。
孙思邈等人连忙跟上。
等到进入房间，黄仁明这才发现，这个退烧的病人，正是当初他采用驸马所说牛痘接种方式治疗的病人。
此刻，这个病人脸上仍然有着一些扩大的天花痘，但一些天花痘，已经没有继续扩大了，而且一些更是好像已经结痂了一样，从脸上脱落，留下痘印。
黄仁明连忙去搭脉检查，脸上喜色浮现：“脉象逐渐平稳，退烧了，而且，好像天花的确是弱了许多。”
孙思邈迫切问道：“真的有效？”
“还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病人，他快好了！”
黄仁明话语之中一片激动：“我要去其余瘟疫村看看。”
之前他在其余村也是用牛痘治疗了许多病人，如果其余病人也是退烧，并且脉象平稳，那就说明，这种牛痘接种的方式，真的有效！
“事不宜迟，孙神医，我先去其余村落看看。”
“好。”
孙思邈也是难掩激动之色，成功了，真的成功了，虽然现在还没完全确定，但也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这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真的快疯了，那种对瘟疫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爆发的感觉，真的简直快疯了。
孙思邈又是看了一下旁边的病人，那两个病人是按照他治疗的方法，现在还处于高烧之中。
“等黄太医回来，就知道到底有没有效。”
“好。”
青木县令也是有着期待。
要找到瘟疫的治理方法了吗？
并没有多久，这个退烧的病人，已经是苏醒过来，孙思邈当即让人去熬粥，让他补充精力。
这病人喝完粥，又是昏昏沉沉睡去。
“他现在刚醒，需要调养几日才能恢复，身体状态的确是稳定了。”
并没有多久，黄仁明欣喜若狂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孙神医，我项上人头保住了！”
看着欣喜若狂的黄仁明，孙思邈也是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
“太好了。”
青木县令更是在抹泪。
“孙神医，驸马所说的牛痘接种的确是行之有效的防治方法，之前接种了牛痘的所有初期天花患者，已经出现了相同的症状，都是在高烧之后退烧，他们所有的脉象，都已经开始稳定。”
孙思邈虽然心中激动，但也是说道：“再观察几日。”
“好。”
为保守起见，他们又观察了两日，这两日，那些接种了牛痘的天花患者，都是苏醒过来，身上的天花在脱落，脓疮在闭合。
“有效，真的有效！”
黄仁明高兴坏了。
而孙思邈心潮澎湃，内心却又是想起了摇着折扇、笑眯眯的驸马。
“驸马，真神人啊。”
他之前本来还有些怀疑赵尘提出来的这个防治方法，可现在，真的是被彻底折服了。
如果没有赵尘提出来的这个方法，恐怕他们到现在还在摸索，然后河东道直接瘟疫大爆发，更有可能席卷大唐，那样全天下的百姓都遭殃了。
孙思邈有些庆幸，庆幸有赵尘在。
“黄太医，既然已经证明牛痘接种有效，那么就必须要快点了，现在河东道其余村天花在扩散，必须要用牛痘来治瘟疫，还有没有得天花的百姓，也需要牛痘预防，驸马说过只要接种后，就可以免疫天花。”
孙思邈快速说道。
黄仁明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让人采集牛痘。”
他让大夫将那些母牛带过来，采集了一番之后，却愕然发现，牛痘不够用了！
一头母牛，其实感染天花溃疡的部位，也就那么点地方，而现在黄仁明要将整个河东道的百姓全部接种，现在牛痘肯定不够啊。
黄仁明都呆了一下，之前是牛不见了，现在是牛痘不够？
这，可真是让人欣喜的烦恼。
青木县令连忙说道：“我这就写奏折，再去多找些母牛过来。”
“这就麻烦青木县令了。”
黄仁明看着青木县令离开，欣喜不已：“孙神医，我的人头保住啦，我的人头保住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