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村民,尤其咱们张.绣绣厂的绣工们注意了,厂子暂时没了,钱照样挣。大家都去张厂长家,领针线和绣架……”
村委会大喇叭喊了一遍又一遍,程家院子里的人,早排成了长队。
张绣坐在桌前,抬头一看,面前是燕子,
“还记不记得花样子?”
“记得。”燕子弯下腰问:“嫂子,咱厂子还盖不?”
“盖。”张绣给她拿了几捆绣线,让她去旁边领绣架,“两三个月吧,盖好了,再搬进去。”
.“那就好,我就愿意凑在一块儿绣,热闹。”
燕子笑笑,到一边去了。
她后面,是陈巧巧。
陈巧巧比以前胖了,也白了很多,脸上麻子似乎都不显了。她胸前鼓鼓囊囊,衣裳上洇出片奶渍,眼里神采飞扬,
“大丫姐,我也想绣……”
话没说完,听到孩子哇哇在哭,孙雪娥抱着她孙子追上来,开口就是骂,“你跑出来干嘛?想饿死我孙子是不是!”
“我儿子饿不饿,我还不知道,少给我闹腾。”陈巧巧把手臂一抡,“赶紧回家看孩子去,要不然,我就带我儿子走。”
“你……”孙雪娥抱紧她孙子,“想带走我孙子,没门儿!”
陈巧巧一手叉腰,“我告诉你孙雪娥,想让我儿子跟你们姓,就别让我不痛快。孩子哭,找他爹去!天天就知道睡觉睡觉。那天大丫姐的厂子着火,哪家没去人救火,就你那儿子,真不是东西,就知道睡睡睡,睡死了活该。”
听她这么说,放火的人应该不是张如山,张绣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好了,别在我家里闹。”
孙雪娥不干,指着张绣,“我早就说过,她就是个丧门星,厂子烧了活该。凭啥让我儿子救。跟着她干,能有什么好……”
“好热闹啊。”村长来了,他抱着水杯走过来,满面红光。
张绣想起来去迎,可是肚子大了,动作就有点慢,村长急忙说:“别动,我今儿,就是来通知张厂长一声,那块地批下来了。要是盖起来,那就是全县最大的厂子了,哈哈……”
厂子烧了,肯定要再盖的,绣厂不缺客户,绣工也越来越多,她张.绣的牌子也越来越响亮。
前景一片光明。
既然要翻修,不如往大了扩。
厂子旁边还有一片地,张绣就想租下来,一起盖了。
她站起来说,“这回,还得村长帮忙。”
村长哈哈一笑,“好说。可是这回再盖,比以前三个厂子都大,得不少钱呢。这两年,盖房材料越来越贵,我粗略算了一下,得准备十五万。“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这两年工资涨得快,但是十多万,还是天文数字。
去年挣的,没动过,今年厂子和柜台生意都不错,张绣手里,大概能凑出八九万。
还差不少。
“不过呢。”村长接着说:“县里对咱们厂子很重视,说,可以提供十万块贷款,五年之内,不收利息。”
张绣心里一喜。
不过,她和程超之间,还有份合同在,虽说不正经了点儿,但是他是实打实的投资人,更是绣厂老板。
这事儿,得和他商量。
他去县里了,估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想了想说:“我跟我们家程老板,商量一下再决定。”
这话一说,村长就懂了,又一阵大笑,“行,钱不是问题,你就撒开手,好好地干。三个月以后,我保证咱们厂子,重新开业。”
绣工们一片欢呼。
陈巧巧瞪了她婆婆一眼,“赶紧抱孩子回去,少耽搁我挣钱!“
犹豫一会儿,孙雪娥灰溜溜离开了。
天越来越热,下午三点以后,暑气才散了。饰品一条街又恢复了热闹,人都多得挤不动。
店里都忙活得很,老板们脱了背心,光着膀子吆喝,忙得热火朝天。
只有陈星绣品门前,一个客人都没有。苍蝇,蚊子,围着音响嗡嗡地飞,里面放的,还是甜掉牙的歌,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去,去,去,关了它!烦死了!”屋里,刘芳一边扇扇子,一边冲服务员吼。
服务员出去关音响了。
有个女孩子进来手绢,刘芳急忙招待,“小姐,要哪款?”
手绢上的绣花,一个比一个粗糙,女孩子看了几眼,问,“有张.绣的吗?”
刘芳翻了个白眼儿,脸上笑容没变,“小姐,咱们这可是陈星,那张绣算什么,就是个杂牌,再说咱们也便宜……”
没说完,女孩子走了。
刘芳跺了下脚,拉了拉衣裳领子,把那团软乎乎的,凑到二老板胳膊上,“亲爱的,张绣抢咱们这边生意就算了,还把咱们南边儿的生意抢光了,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二老板搂着她往小屋里去,“她连厂子都没了,咱们的买卖,很快会红火起来的。”
“那俩不要命的,不会被逮住吧。”刘芳小声问。
“放心,俩人拿了钱,早不知道钻哪儿了。”二老板关上小屋门。
外头依旧热闹。
人群里,程超看着陈星绣品四个字,拿出根烟。
胖子给他点着,
“哥,就是他,收买那俩光棍儿,点了嫂子的厂子。”
“是。”刀疤脸接话,“哥,我肯定。”
依照程超的吩咐,刀疤脸一直跟着二老板,对他的事一清二楚。
那天,他亲眼看见二老板,给了俩混混一笔钱。当时张绣在京都,不会有危险,就没往深处查。
但是,一直派人跟着,
直到程超找过来,说厂子被烧了,才觉出不对劲儿,把那俩混混从省城小旅馆揪出来,打了一顿,就什么都招了。
就是二老板,让他们去绣厂放的火。
至于原因,明摆着,陈星的牌子已经被张.绣压倒了,不止县城卖不动,南边儿也丢了不少客户。
这么下去,厂子早晚得黄了。
“真他妈不是人。”胖子骂了句,“陈星绣品没人买了,姓刘的那女人就一个劲儿降价,他们还舍不得赔钱,使劲儿把绣工们的工资往下压,听说,绣工们都闹好几回了。”
“见过两回。”刀疤脸说。
“哥,怎么处理他?”胖子吐了口唾沫,“要他身上哪个零件儿,一句话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