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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有了,时间呢?

安浔点开浏览页上第一则新闻,东城区那游乐场动工拆除的时间定在了四月中,下下周一。

临江市中心由七个行政区组成,统一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城区。

东城区原为临江商业区,后市中心新建商贸中心,东城区渐渐没落,这两年拆迁力度加大,很多大商场停业后被夷为平地,土地招标兴建CBD商贸休闲中心,原位于东城区的游乐场去年亦被列入了拆除名单。

临江市郊的大型主题乐园去年已经动工,预计今年下半年就能开园迎客。

老的游乐场设备陈旧,好玩的项目也不多,早已门可罗雀退出了竞争舞台。

安浔记得去年游乐场即将拆除的消息传出来后,高中班级群还有人组织过重游,之后有人上传了十几个人玩乐的照片,美名其曰是青春的纪念。

只是啊,这些人里,又有多少是真正在意着这个游乐场,鉴证了它从新盛走向衰败,最后惋惜并会一直铭记它曾经给自己带来的快乐的?

其实大多数人无非只是打着缅怀的旗帜,凑了一个集体玩乐的名目,安浔想,故地重游的那些人里,或许还没有一人对这游乐场的感情,能有那一个可以面不改色残杀数十人的凶手来的多。

缓缓阖上双眼,安浔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形象。

没有完整的人生,也没有正确的三观,在其他孩子过着普通童年的时候,她被培养成了一名优秀的杀手。

游乐场这样的地方,对于别人是段记忆,对于她,也许便是梦想。

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在她能去的时候,却已经走到了终结;

是不是有点像她的人生,在还未绽放的时候,便已经走向了枯萎?

霍城回到临江已有五年多,五年多前的小女孩,如今再怎样也二十多岁了。

青春还没到来便已枯竭,一直带着一个八音盒,又是为了安抚自己怎样的情绪?

女人总是容易多愁伤感的,可以在所有事物上联想到自己,顾影自怜。

在那当初她最向往的地方,最后见一次她心心念念要见的人,见到之后要做的事,想来,绝对不会简单。

缓缓离开暗室,安浔提车回家,一路上眉眼低垂,隐隐带起一抹深意。

撇开那杀手不谈,三起地铁割喉案,无论是设计还是执行都天衣无缝,不可能单单出自一人之手。

是合作么?

那女孩的目的,是霍城。

那她背后的人呢?

用一场血腥杀戮,惊爆媒体,引发恐慌,挑战整个临江警界,还有呢?

是了,临江不是还有一个以惩治罪恶为己任,扬言要审判所有逃脱了司法定罪的犯人,自诩判官的罪犯狩猎人么~

原来对方的目标,还有,她呢~

——

四月春归,暖风怡人,草长莺飞

又是一年四月,跨过年关刚刚不久,三月的时候清晨干枯的树干上还覆着晶莹霜露呢,却是没过上几天,四月的春风便席卷大街小巷带来了绵绵暖意,枯木吐露了新芽,草地上也茵茵泛起里绿意,学生们纷纷换下了沉重冬装,整个大学城里生机勃勃,一派祥和。

这周又是实习加上特训,苏洛已经连续三周没有回家,这天同黎曼曼去食堂买了饭,提回寝室叫醒了午睡的安浔。

安浔睡得很沉,还是后来苏洛踩了梯子上去轻轻推了她几下才把人弄醒了,安浔在床上加了学习桌,让苏洛直接把热粥端了上去。

黎曼曼给安浔泡了一杯红枣茶,装在保温杯里一起递上去,安浔的脸色白得吓人,黎曼曼有些担忧:“还是喝点红糖吧,红糖更管用些。”

安浔每次来例假阵仗都很大,肚子特别疼脸色特别差,头几天像是能死一回一样,弄得苏洛黎曼曼鞍前马后的伺候。

安浔再疼也不待见红糖,闻都闻不得那味道,看黎曼曼转身要去泡红糖水赶忙摆手制止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从尸化反应出现后她就很容易畏寒,大概什么气血两亏宫寒体寒的毛病全得齐了,来例假的时候一次痛过一次。

以安浔这么慎密的性子当然什么调理的方法都用过了,无奈身体底子太差,天天各种食补药补补着也没太大作用,每个月必定要疼上两三天,次次都是死熬过去。

却是这次偏偏好死不死,霍城跟那妹子今晚就要相约游乐场了。

安浔轻轻舀起一勺粥,她每次遇到这样的事表现都是阴森森的淡然。

她去么?

当然去。

疼?

她有多疼到时候就千百倍在那两只“私会”的人身上讨回来,现在霍城最好自求多福到时候不要再做出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来,否则她弄死他!

安浔每次来例假心情都不好,只是喝碗粥都能喝出狰狞的感觉是个什么鬼…

床下苏洛看得轻咳两声移开视线,望向另一头整理东西的黎曼曼,最近怎么这两只都有些怪怪的,一个莫名凶残,一个特别沉默…

苏洛的恋爱细胞还是太少了,她想逗黎曼曼说说话,想了一会儿想出个自以为黎曼曼会最喜欢的话题来…

“诶曼曼你最近怎么不去那个动物援助会了啊,今天不是周日么?”

黎曼曼正叠着换下来的床单,听见这么一句愣了愣,转过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呆滞:“哦…我现在都是平时去…”

“平时?平时怎么去?我咋不知道?!”苏洛完全没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的意识。

黎曼曼微微垂了垂眼:“就是平时没课的时候,去看一眼就回来。你训练在呢吧,我就是那时候偶尔去一下。”

啊?那好麻烦啊往返不是要三个多小时么,难不成还是打车来回?!

苏洛越想越奇怪了,刚要开口黎曼曼一句我去洗衣服了提着塞满床带被套的塑料桶就出门了。

苏洛感觉自己彻底被回避了,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抬头看见安浔还是坐在床上那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在喝粥,到了嘴边的问题绕了几圈问不出,只好又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苏洛不知道的答案,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黎曼曼避而不谈,安浔视而不见,还有一个人,今天再一次确认过后,也全然明白了…

裴钊已经两周没有见过黎曼曼了。

自那次摔跤意外之后,她周日再也没有来过动物援助会,算上这一周,已经是第三周了。

裴钊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他每次来只会自己找一圈,看不见人后也不会再去找人问。

这一周亦是如此,甚至一周接着一周,他来的一次比一次早,这天到了之后他照例哪里都去看了看,然后去狗舍给狗王换药。

周阿姨是过来人心又细,看着这两个小青年别扭闹了几星期了自己也跟着急,跟到了狗舍,帮裴钊递着绷带。

“小裴啊,你也不要多心了,曼曼这段时间就是太忙,她不是不过来了,就是调整下时间。”

周阿姨跟裴钊闲扯几句,引入正题,裴钊一听抬起头来:“她来过?”

“嗯,”周阿姨点点头,“来的呀,喏,前天周五还过来的呢,来看狗王,刚刚它吃的罐头还是曼曼带过来的呢!”

所以曼曼不是以后都不来了,你也不要失魂落魄鸟,以后还是有机会能见面哒!

周阿姨不知道裴钊和黎曼曼本就是认识的,裴钊不开心也根本不是因为怕以后都见不到黎曼曼了…

那一句说是安慰结果尼玛却是打击,裴钊盯着周阿姨温和的脸凌乱了一会儿,心底忽而苦笑。

工作日的时候,全部挑在他不能来的时候,她大老远从郊区跑过来参加援助会?不是为了故意躲开他,又是什么?…

路费,时间,精力,她一样样花下去就是为了在不见他的前提下来看看她放心不下的狗王,结果还是他把她逼到这个份上的?

裴钊心里很不痛快,即不痛快还有些委屈,他知道那天袭胸那事是他不对但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结果她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真就那么讨厌他?!

裴钊沉默了一会儿,理了理狗王身上的黑色毛衣,狗王这段时间身体似乎更差了,他看着心里愈发不舒服。

“周阿姨,我后面也要忙起来了,周日应该就过不来了,到时候工作日的晚上我会来看看。”

裴钊抬起头来,周阿姨有些愣着点了点头,裴钊想了想,还是说了:“您也可以帮我跟曼曼说一声…就这么说就行…”

“哦…好…”

周阿姨后知后觉,怎么感觉自己刚刚是说错话了小裴更加不高兴了…

这么一来,倒好像是两人更加见不上面了周阿姨有些窘,顿了顿想到什么:“对了,前天医生来过了,说狗王的身体啊,好像…”周阿姨叹了口气,说得很隐晦,“说是就这几天了,让我们做好准备,能多陪的时候就多陪一下。”

“好。”裴钊微微点头,“我今天留得晚一点。”

“诶好,那我先去那边了,你照顾着。”

周阿姨起身离开,裴钊收拾了一下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大意是今天晚上不能见面了,下次再约。

前两周市里地铁发生凶杀案,其中三号线的案子就在临江大学城,还是卿梓璇本来要搭乘的那一班,她得知后情绪就一直有些不稳定,后怕得厉害。

是借题发挥也好,是真的害怕也罢,这段时间卿梓璇找裴钊的频率明显多了许多,今天两人本来亦是约了时间要见面的。

接到裴钊短信的时候卿梓璇刚刚到了风华,看到他又临时变卦她还是不太高兴的,但还是回了一条过去,说她可以等,晚一点都没有关系的。

卿梓璇素来最擅长柔弱蒲柳楚楚可怜这一套,这段时间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短息回复过来,裴钊算着时间也觉得让卿梓璇独自回去不安全,便再约了个时间。

片刻收到短信,卿梓璇心中雀跃了一把,又开始有些微微紧张。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做思想斗争,想着要不要把同裴钊的关系再往前推进一层…

火锅那一晚,他邀她去家里到底有没有存着那种心思,其实她吃不太准…

但是经过那一晚她是真切的体会到了,裴钊和当初追求她的那些男生都不一样,他并不是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甚至在她稍不留神的时候,就会有被他完全看穿了小心思的危机感!

她喜欢他比她同龄男生多出的那份成熟理智和阅历,同时却又很惧怕不够成熟不够理智没有那些阅历的她在他面前很不够看!

在她之前,他似乎有过好几任女友,她们都是怎么样的?

他们到底在什么阶段就更进了一步,会不会比她要原先预想的要早上很多?

这是一场赌博,卿梓璇不确定这个时候如果她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出去了,之后的情况会更好还是更差…

只是如今他们的状况,不上不下僵持明显,如果不做些什么改变,肯定会变得越来越糟!

想着,卿梓璇脱下外衣,拿起工作服套上。

身边的同事小徐看了一眼,嘿嘿笑了出来:“小卿今天穿得真漂亮,怎么晚上有约会啊~”

那一句打趣,卿梓璇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的是她的内衣,不禁微微脸红

只是脸红归脸红,她的确是做过准备了,如果今晚裴钊再留她下来,她就答应他!

——

初春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日光下都恨不得脱成短袖了,晚上单衣披着外套都会有些冷,冻得行人脚步匆匆。

市郊一处僻静的大宅子里,欧式的大厅暗红的丝绒窗帘层层缀下,古老的壁炉里燃着熊熊烈火。

走过红色地毯,黑衣高大的男人进入这处处透着往日奢华如今却略显陈旧的房间,轻步到了壁炉前,为摇椅上的女孩盖上了一层薄薄绒毯。

女孩背对着他,只看得到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自肩头披散。

男人盖好毯子后退一步,守候在最恰当的位子,恭谨俯身:“零四逃走了。”

清冷男声微微低沉,火炉前的女孩没有回头。

“嗯,七年前就那么傻的人,又怎么能期待她七年后就学乖了呢。”

片刻前方才柔柔传来了这样一句,微微别扭的语调,听着丝毫不显滑稽,反是轻柔中,带起丝丝凉意。

同一时刻,东城区闭园的游乐场边,为了明日清晨的拆除仪式做好准备,成排的土方车和挖掘机已经停泊在了大门外。

初春季节夜晚仍旧来临很早,十点过后游乐场附近整条萧索的商业街已经没有半个人影。漆黑夜空下,几近完全没入黑暗中的一抹影子鬼魅般出现,只在翻越游乐场大门的时候带起一阵幽凉的风,继而再也看不见…

夜晚的游乐场看着阴森恐怖,竖立的巨大小丑广告牌带着诡异的笑,直通云霄的过山车夜色下看着如同一截截缠绕的爬虫。

远处静止的摩天轮生锈了,风一吹过便发出吱呀吱呀的难听响声,在空旷的游乐场里传出很远,处处都是回音。

霍城在门口的地图前站了一会儿,找到了儿童游乐区。

走过空荡荡的广场,游乐场的最深处便是那小小的欢乐场地,从关闭的铁门望进去,一眼便可以看见黑暗中旋转木马尖顶的棚子。

霍城轻轻一跃就翻了进去,明早就要动工的游乐场早已断了电,保安不知是走了还是死了,整个园区没有一点光亮。

霍城沿着草坪往前,一步步走向那旋转木马,终是在一步靠近之后,前方传来一声闸门轻动,啪的一声,环绕在尖顶棚子上的彩灯全部亮了起来。

那一刻,这一处变成了偌大游乐场中唯一的一处光亮,如同童话世界一般,那由灯泡和彩板搭建出来的棚子散发出柔和光亮,一点一点,开始缓缓旋转;

伴随着发电机的鼓动声,有轻快的音乐飘了出来,盈盈在夜风中流转,那空灵乐声同样带着回音,听入耳朵里,更像是从脑海深处浮现的回忆…

那绚烂的七彩灯,如同城堡一般梦幻的棚子,骑着漂亮小马一圈一圈上下波动,蹬着小腿弯起嘴角,洒落一串串欢乐的笑声

对于很多人而言,童年的那一座旋转木马便是这样的存在,承载了当年太多的幸福时光。

而对于从来没有坐过旋转木马的零四而言,当年的她拥有的是对旋转木马最美好的期待和幻想,漂亮的,欢快的,如梦似幻的,她原以为她想象的东西都是对的…

却是后来,长大后的她才慢慢明白,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童话,一座旋转木马,是残忍,是禁锢,是拥有也逃脱不了的枷锁!而她便是她被铁杆穿透了的小马,做出欢乐的姿态,奔跑,旋转,自以为是的自由,可笑,至极!

幽冷夜空下,那漂亮的旋转木马,唱出了最欢快亦是最诡异的曲调!

下一刻,身着一袭黑色蓬蓬裙,静静站在那光亮之前的人影终于回过了头来。

短发,纤细,她背着光看不清脸,身材却已完全不似当年那般娇小,诡异僵直!

双手捧着红顶八音盒,她站在那处,无声中像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下一刻,幽幽开了口:“哥哥…”

那一声,竟是七年未变,甚至带着一丝软糯甜腻。

下一秒,伴着越来越欢快的曲调前方黑衣忽然一个爆跃急速攻来,反手抽刀,耀眼寒光闪耀而出的时候霍城横握长刀生生抵挡下那第一击,晃眼看清的时候,才发觉先前的那道冷光根本不是任何兵器,而是一只手,一只金属制成五根手指根根锋利如刀的机械手!

那一双墨瞳依旧淡漠得映不上一点光亮,那一张清冷容颜干净如画,仍是她记忆里最喜欢的模样!

下一刻,短兵相接擦出剧烈火光,霍城抬眼一瞬间,终于看清了那张暖光映耀下的狰狞脸庞!

秀气的眉目不在了,莹白的肌肤也不在了,那一张脸,一半覆盖在金属之下棱角冰凉,一半在隐匿在黑发之中,扭曲萎缩!

四目相对,她终是满意的看到了那双永远清冷的墨瞳里闪过一抹凝滞。

下一刻,那鬼怪一般狰狞的半边脸皮幽幽勾出了一抹类似笑容的弧度,她一动,左边眼球一百八十度转,充当右眼的机械聚焦器更是对焦望了上来,黑洞洞的嘴角散出冰凉气息的那一刻,她歪着头,用至甜美至愉悦的声线再次柔柔唤了一声——哥哥…

——

七年前,这一句称呼,她经常用…

没有人纠正过她,哪怕是被她这么叫着的人也没有多说过她一句。

当初她原以为那是默认,事到如今才发觉,那其实是冷漠…

当年组织排名前五的他们,其实根本不是伙伴,也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他不告诉她那样的感情是错的,只因他连提醒她的义务都没有…

七年前的那一场战役,他们远赴欧洲。

不熟悉的环境,不熟悉的武器,让他们陷入了苦战!

如今想来,这个世上哪有一个真正在意自己成员的组织会仅仅派出五人去对抗一个全副武装的军队,其实他们从来不是组织的荣耀,他们只是一群刀口舔血的棋子,唯有被利用至死一种宿命

可是当年的她哪里懂得这些,t太过单纯,也太过自傲,几次的团体战极度催生了她的自信心,甚至让她觉得这样的一个团体战无不胜,只要他们全员配合,只要在零一的领导下,他们就是最无坚不摧的利器!

当年她只有十五岁,懂得感情之前就学会了杀人。

后来她遇见了一个人,敬仰他,爱慕他,就像是她最心爱的八音盒一样,她一旦喜欢了就什么时候都带在身边,她喜欢他,所以他去哪里她都紧紧跟随!

怀着这样错误的心情,她跟去了那个遥远的战场,在所有最艰险的时候死里逃生,她甚至把这些全部归为了他的功劳!

在当初的她眼中,他们是一个整体,而他是他们的领袖,他强大,帅气,聪明绝顶,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无论是头阵还是压轴只要出现便能带领他们旗开得胜,所以这一次也一定是这样!

所以在那一日,当那颗突如其来的炸弹呼啸而来落入他们的埋伏圈时,她什么都没想就飞扑了出去,将他推开,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她跌落在爆炸区内,第一次知道原来炸伤一点都不疼,她只是感觉不到她的右半身了,只是那又如何?她还活着,更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她的大哥哥,他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带领他们取得胜利,然后他一定会回来找她,带她回家!

那一天的那一幕,那时的心情,傻得无以复加…

如今想来,甚至心口都会牵扯着隐隐作痛!

只是啊,如今全身百分之五十八的机能都被机械取代的她,哪里还有什么感情,还有什么心!

那一天,直至最后,没有人回来…

没有一个人回来!

她躺在那深坑里,从喧嚣等到死寂,等到四周的浓烟都快要散去她几度从昏死中强撑着回来,等待到了最后,等来的,却是敌人…

那一击,锋利的指爪刻上长刀刀锋,机械的推动中她用力握紧刀锋狠狠一折,墨瞳清冷他死死凝视,只能一个翻越跟随她的动作而动,才终是将将把差点被她掰断的长刀从那机械爪子里抽了出来!

这样一只手臂,可以把当年死神零一标志性的绝杀武器逼到如此禁地呢,是不是,很厉害?

所以几年来,那肌肉骨骼在电力刺痛下同机械的痛苦结合,那每一次从鬼门关徘徊了又回来的合成手术,她一次次挺了过来,是不是很值得!

深入脑髓的机械眼,依靠脑液供电,让她可以具备猎鹰一般的洞察力,在十米开外的距离内洞悉对手哪怕0。01秒之间的微动作,所以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道攻击和防御的轨迹先发制人!

所以啊,当那每一次自动对焦之时,脑袋里那如同千刀万剐一般痛楚,似乎也不再重要了吧,是不是,也同样值得?

还有她那为了配合机械右腿的运动,在骨骼间寸寸钉入的钢钉,那能让她飞速移动代替了双脚嵌入了骨骼的滑轮,还有为了能让她的身体适应半机械化,日日夜夜所经历的各种实验,那所有非人般的折磨摧残,是不是也同样值得

上臂输出值加到最大,当她一下弹开了那锋利武士刀,五指迅猛切割而下,她终于感受到了那皮肉开裂的触感,终于再一次闻到了她最喜欢的血的味道!

下一刻机械爪一瞬撕裂霍城身上的衣衫在他腰腹划出三道深长血口,他一下飞旋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呛出一口血来!

有这么弱么…

她七年来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的大哥哥啊,当年的他在她面前不是永远都是那远远走在前方无论她如何伸手都难以企及的存在么?

如今,是他这七年太过安逸了变弱了,还是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怪物一样的她,太过强大了?

站起来啊,他怎么不站起来,她还没有发泄够呢!

当那聚焦机械眼再次对上那始终清冷的幽深墨瞳,她终于记起来了,他动不了了呢,他中毒了呢~

“哥哥,哥哥啊…”

她轻轻滑至他身前,俯看而下,开口的声音依旧柔软,当然这已经不是她真正的声音。

七年的光阴,教会了她太多,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炼狱,也让她知道了,她原以为是她最明媚的希望的人,原来,什么都不是…

“哥哥,你是来杀我的么?组织知道了我还活着的事,所以派你来杀我了,是不是?”

说着,零四微微偏头,配合着那小女孩的声音,做出了一个诡异的俏皮动作,“可爱”着,她说,可惜啊,如今的你似乎已经杀不了我了,因为我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零四,我现在是德*方最强大秘密武器呢,他们都叫我——Azrael。【注:德语,死神。】

“所以,你以为我早就死了吧,傻乎乎的为了救你,替你,死在了那战场上~”

“可惜没有呢,我不仅没死,还被敌军捡了回去,前任杀手,身体还经过药物催生,无论是体能还是血液都异于常人,是多么完美的实验体啊,所以那人体和机械首次结合的秘密实验就用我来尝试了,多么完美啊,不是么~”

说着,微微扬手,零四踩着滑轮轻绕了一圈,蓬蓬裙轻轻在夜风中扬起,如此甜美的装束,衬得那张脸愈发狰狞!

“对了,哥哥你还记得零五么,他也被抓了呢,之后他一直负责进化我的身体,让我更加适应机械化的过程,你想不想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说着,零四甚至显得非常愉悦的一扬手,撩起袖子,露出了一只满目疮痍的左臂来!

那只惨白的毫无血色的手臂上疤痕遍布,全是毒虫撕咬的伤口,触目惊心!

展示着这只小臂,零四笑得愈发狰狞,当年她还是零四的时候,零五似乎就对她很感兴趣呢!

“所以哥哥你看,感兴趣的结果,他把我当作了培育毒虫的器皿呢,每天在我身体里注入各种各样的毒液美名其曰是帮我强化体制,却是谁知道呢,七年后却是我最终活了下来,离开实验室之前,喂了他千百条毒虫,让他幸福的下了地狱!”

最后这一句,说得无比怨毒

是啊,当初那所有非人般的折磨中,给她带来最大痛苦的,却是原先的战友。

她自以为是理解的伙伴,其实从来都不是伙伴!

包括零五,也包括他,他其实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吧,也没有真正,在意过她一秒…

她“死”后,他离开了组织,离开了日本,七年来心安理得的过着如今的生活,甚至比她以为的要好上千百倍!

这七年里,你想到过我么?一次,都没有吧…

“所以,哥哥,你觉得因你而承受了那样七年的我,最后,又会做什么呢?”

最后那轻轻柔柔一句,话落的时候,零四微微俯身。

那沾着血的利爪,根根如刀,轻轻扬起的时候,一滴鲜红的血滑落,滴在霍城苍白的掌心里。

那一刻,却是眉心微蹙,从方才起就让他隐隐察觉的一股异样气息环绕而来,霍城一瞬皱眉,偏头望向了身侧那片灌木。

下一秒,耳边那乱糟糟的乐声竟是骤然停歇,不远处那转得欢快的旋转木马也卡壳了一般,灯光闪烁了几秒,僵硬停在了原地。

所有杀手都拥有着异常敏锐的感官,空气中杀意瞬息弥漫的一刹那,零四猛然抬头,朝着旋转木马之后的黑暗望去!

——

“所以那地铁割喉案背后肯定有一个组织在策划,而且绝对不会单单只发生那一起。我觉得以后你还是多小心,出租车也不见得安全,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的好。”

下了晚自习,苏洛和黎曼曼一路往寝室走,提着给安浔带的夜宵,苏洛一路提醒着黎曼曼。

黎曼曼点头答应,样子看着却总像是有些心不在焉,苏洛还想再说什么,黎曼曼的书包里响起了欢快铃声。

黎曼曼边走边掏手机,翻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接起来:“喂?…”

似乎信号不好,听筒那边一片沉默。

“喂?”黎曼曼又喂了一声。

彼时,手机那端,独自静静站在清冷夜空之下,其实那一刻,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打了这样一通电话…

就好像刚刚他掏出手机非常想要联系一个人,却发觉没有一个是他现在想要见的,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去打扰她,却是最终没能忍住,凭着脑海中第一瞬想到的名字,他要来了她的号码…

“喂,我是裴钊。”

那一句,又轻,又淡,甚至还带着些微哑意,当那两个字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一瞬透过听筒传递而来,黎曼曼呼吸一个凝滞,甚至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微微一麻。

下一刻那清淡的男声一字一句,重重砸落在耳际。

他说,曼曼,狗王…刚刚咽气了…

“没有什么痛苦,走得很安详,可能这样对于它而言更像是个解脱…”

电话那头一片沉寂,裴钊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不自觉在院子里走起来,忽然开口这么说

久病的狗狗,无论他们是多么的关心它爱护它,都能难能真正分担到它的痛苦…

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其实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今天她留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会是最后一夜…

从出现征兆,到最终离开,时间其实真的很短他也确信狗王的确没有承受太大的痛苦,所以这个结果,总体而言其实是很好的。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跟黎曼曼说了,她来不及赶来见狗王最后一面了,那么作为它生前少数亲近的两人之一,他觉得有必要亲口告诉她这件事…

黎曼曼一直没有开口,裴钊抬头望天,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从最初就知道的结局,每周仅仅几个小时相伴,是很深的缘分么?似乎并不是…所以无论他现在表达什么心情,好像都过于矫情…

今晚无星无月,他看了一会儿:“曼曼,我要挂了,马上要和会长去焚化炉…”

“我过来!”

却是忽然一句,急急插入打断了他之前的话。

那一句入耳裴钊步子微微一顿,很晚了,不安全,反正已经死了就是拿去烧一下,还是不要来了…他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说,却是偏偏张了张嘴,一句都没说出口!

“我现在马上就去坐车,很快的,你把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黎曼曼说着已经转身小跑起来,书包颠地咣当咣当的,她在冲下楼梯的时候挂了了电话。

都已经走到寝室门口了,黎曼曼接个电话转身就跑,苏洛听得一知半解没把人叫出,想了想回头一把打开寝室门。

“小浔最近曼曼和我钊哥是不是…小浔?卧槽人呢?!”

安浔不在寝室。

忍着肚子疼,带着大姨妈,她大冷天的晚上不在温暖的被窝里养着,跑出来蹲在那冷风冰凉的灌木丛后冻得咬牙切齿,就是为了来听这些的?!

哥哥?

实验?

七年的忍耐坚持至今,历经千辛万苦只为了今日的再次重逢?!

呵,霍城,你说,你都让我看到了什么啊…

由着自己受了那样的伤,放任对方说了一堆废话,你还预备纵容那机械萝莉再做些什么?你是傻子么!

本来不想动也不该动,却是最终被逼的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来,此刻安浔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

什么德*方的秘密武器,要不是她动了发电机她连她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明明蝼蚁一般卑微,却表现得如此嚣张肆意?

哥哥…

呵呵…

冰凉的面具下,安浔轻轻勾唇笑起来,如果此刻她能以本来的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一抹冰冷疯狂的笑意绝对是最大的震慑!

笑着,轻轻拉起发动机的电缆,在零四微微呆愣的那一秒,那身材诡异头戴面具的怪人一把扯断了旋转木马的供电,四周漆黑一瞬袭来的瞬间,唯有耳边的风声预示着,劲敌袭来!

她今天不舒服,出来前吃了药。

吃药的副作用,她直接从不舒服,变成了不正常!

那瞬息的黑暗中,感应着对方凌然的杀意零四向后滑出一步,猛然拔枪!

她的机械眼配备了热能感应,可以在黑暗的环境中准确定位敌人,在看清安浔的那一刻她就疯狂扣动了扳机,一片浓黑之中火光迸射,枪林弹雨瞬见袭来!

安浔在那一霎笑了。

笑着她急速前进以非人般的速度避让开了所有子弹,抽起那蓝光闪烁的电缆一个爆冲直接就跃到零四眼前,毫无停歇扬手就将那满带高压电伏的电缆狠狠插到了零四的机械手臂同身体的接口处,瞬间用高压电击破坏了整只手臂的机能!

零四的身体早已和机械融为一体,电击之中发出痛苦惨叫操纵滑轮连连后退!

安浔哪里肯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她一手卸了她的枪,再反手拧住她的机械手用力一掰,在零四吃痛摔倒的时候她一脚踩在她胸口上,低头冷冷斜睨而下,微一勾唇,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响,伴随着皮开肉绽电线断裂的杂音,安浔神色淡淡居然把那整只机械手生生从零四身上拽了下来!

那机械手本身极重,用非常坚硬的金属锻造威力无穷!

只是这样的设备,配备在血肉之躯上简直就是鸡肋,再如何强化的人体机能难道还能比得上全金属制造的东西硬?还半人半机器的秘密武器,简直是脑残!

安浔在生气,她生气的时候从来不讲道理,而且她本就没有什么慈悲心!

扯下那巨爪一般的手臂,她很好心情的看着断了一只手臂的姑娘在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如今她有了这么个锋利的武器当然要好好用,想着安浔嘴角轻扬,一把扬起手中巨爪,一个用力猛掼,扎入了零四机械右腿和身躯的连接处!

用自己的手,切断自己腿,是一种怎样奇异的感受?

这个世上恐怕也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体验了,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想着,安浔无声笑起来,那血色面具之后她的眉眼一片艳色,眼底寸寸都是疯狂杀意!

她还不太能控制药物的作用,当然今晚她也完全没有控制意思,凭什么霍城要迁就你,凭什么你能在他面前这么诉苦,他凭什么要还你一道伤!

七年里你那么痛苦干嘛不早点死了,当时不死不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回来找他然后撒娇么,还你为他承受了七年?呵,呵呵

手中巨爪一次次砸落,如果真心要杀人,以安浔的怪力早已把零四砸成了一滩肉泥!

可是她偏偏不,她就是要慢慢折磨死她!

直至那第四道割裂上在零四胸前蔓延,安浔冷冷望着她的血肉模糊的残躯,可惜了,夜视镜看不到血的颜色,她正这么想着下一秒,身侧不远处的黑暗中却是忽然想起一声扳机轻动,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之前零四被卸掉的枪,此刻牢牢握在了霍城手心里。

一片浓黑中,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那双紧紧凝视而来的墨瞳里,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先前的枪击,一共十发子弹,打出了九发。

最后一发子弹,一个濒死的故人,一个他很想杀而且很可能分分钟就会杀掉他的对手,他会如何选择?

安浔不动了,她甚至没有想过要躲,地上,痛不欲生的零四终于得以喘息,微微抬头,努力用着那双机械眼朝着霍城望了过去。

那一天,那一场虚假的梦境,他梦到的,是零四的葬礼…

却是那一场不真实的梦,若不是之前的任务录像带,他甚至都已经记不得她的脸,早已,忘记了这个人…

她的八音盒,那一首歌,她用一场血腥杀戮,一点一点,让他回忆起她来。

只是最终她在他的回忆里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甚至不记得哪几次出勤的任务里有她,除了最后她死去的那场战役。

这样的七年,苟延残喘,她回来,展现出复仇的姿态。

只是若是真要复仇,她之前又何必趁乱把枪推到他这边,她甚至明确告诉了他他中的是零五的毒,而虫毒对上他的血,从来只有麻痹作用,十分钟内便会化解…

霍城扬起了枪。

黑暗中他看不见,却是能凭借其他感官分辨所有。

体内的毒素让他微微喘息,枪口调整到最佳角度的那一刻,他扣下了扳机!

他看不见她,所以不会知道,那一刻,她嘴角终于淡淡牵起的,那抹释然的笑…

他的确早已不记得她了,从容貌,到个性,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察觉到么,她回来找他,为了结束一切,她想过杀他,但是其实她最想的,却是想在这承载了自己最初最美好幻想的地方,死在,让她七年之中饱受磨难,却依然忘不掉的人手上…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她…

她的,大哥哥…

那一枪,命中头颅。

零四无声倒地,鲜红的血从伤口溢出,看着流得一点都不痛苦。

安浔不动了,她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微微偏过头,对上了黑暗中那双沉沉望来的墨瞳

他为什么要对谁都那么好?

想着,她一步步,朝着那冰冷的黑暗角落走了过去,心里甚至有些委屈。

他对谁都那么好,给她们想要的,成全她们的幻想,霍城,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走到他面前,从高处俯看而下,她人很不舒服,心里也很不舒服,她今天过来找他,可不是为了看他对其他女生那么好的!

她这么想着,在他皱眉的时候一下将他的长刀挑落到了远处,然后现在,他中毒,受伤,是不是她想怎样,都可以?

眼底疯狂溢出的那一秒,安浔淡淡抬脚,一下踩在了霍城腹部的伤口上!

他吃痛闷哼一声,抬头冷冷望上她的脸!

她不动,这是惩罚,却是她力气都没能再多用上一分,自己倒是先开始心疼…

她撤了回去。

四周太黑,近处危险的敌人潜伏着,半天毫无动静,饶是霍城这般冷静的个性,也难免心生动摇。

隐匿暗处,安浔蹲在,静静盯着那张清隽容颜。

药效之中她很不正常,又想杀人,又想伸手抱抱他,当然她两样都不能做。

纠结中,最后她低头,望上了他沾满了血污的手心。

那味道,好香。

他全身,都好香啊…

虽然有毒,但是一口,就一口,没关系的吧…

安浔是疯了,当那黑暗之中传来冰凉触感,霍城一瞬感觉到掌心被人牵起的时候,毒素中他浑身麻痹不能动,只能惊异的轻皱了下眉。

呵呵…

那个表情,真可爱~

黑暗中,安浔无声勾唇,倾身靠近。

什么都看不见,却是不代表什么都感觉不到,那一瞬危险气息挑动神经心跳骤然紊乱的下一秒,他竟是感觉一抹湿意倏的在掌心蔓延,那是…舌头?…

那是舌头!

腻滑冰凉,带过一片湿意,沿着他的掌心往上,一路舔过虎口,最终绕上长指含住指尖,轻轻,一吸!

------题外话------

噗,今天这一章真是…我只能说,霍小城不正常,安女王当真更不正常,这两只谈恋爱简直要死人,安女王的吃醋点都跟常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咳咳咳…反正不管是不是桃花,是不是烂桃花,是不是自己贴过来的烂桃花,反正霍小城统统连坐,接受惩罚!(╯▽╰)

感觉今天最后那一下好惨,纯净的我城啊,直接要心理障碍了我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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