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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浔并不在安家。

好在霍城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大宅二楼卧室的灯本就该熄着,他也只是到了之前一贯停泊的地方守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因着这几日的疲劳和止痛药的作用,终于再次阖上了眼睛。

霍城有些开心,莫名的觉得自己今晚能过来真是太好了,好到有些像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至少他终于重新站回了原先在的位置。

几日来,无论是过于忍耐的他,还是过于束缚的他,都限制了他的脚步,拉远了同她之间的距离。

却是在今晚,他终于再次找回了先前拥有的平衡,使得他敢于再次靠近,也能够遵守不再相见的约定,如今他回到了守望的地方,而他竟是忽然有了些信心,觉得以后还会发生转机。

就像是Friday忽然就接受了他一样。

那么或许,她也不见得会强烈排斥他。

他要做的便是等待,耐心的等下去,在每一次可能的转机中做到所有能做的事,就像他一直以来做到的那样。

那么也许他甚至可以期待,有一天她会再次想要靠近,即便知道了他真实的样子,也不会像这次一样,忽然在他完全找不到原因的时候说分离。

霍城偏执,一瞬情绪的转变,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他养的小猫忽然能够主动的与他亲近。

霍城还单纯,单纯偏执的他固执的把这次他所不能理解的一切,都当作了一场意外遗忘。

这一次,不再是勉强的自我暗示。

过后,他是真的回到了日常。

他甚至翻出手机给安浔发了一条短信,说晚安。

看着手机屏幕,那两个字让他很安心,然后安稳的抱着他的猫,他靠上车门,沉沉睡了过去。

——

今晚的安家很冷情,安建邦美名其曰去公司加班,实则却是筹备了一下下周飞往欧洲的行程,甚至鬼使神差的去百货商场挑了一跳造型精致的钻石项链。

宋灵韵今晚被LPO公司总裁夫人约了出去,何时回来还不一定,安濛觉得安浔一定是出去约会了居然这么晚都不回来,她跟王翠凤两人吃了一顿气氛沉默的晚饭后便回去房间做卷子,一直学习到临近午夜的时候,她忽然听见窗外的院子里传来诡异的噗噗声。

安濛胆子有点小,光是拉开窗帘偷偷看一眼都让她犹豫了很久。

院子里的声音不停,听久了让她觉得像是什么人拿着工具刨地的声音,今晚杨叔回家了爸爸又不在,只有她和奶奶张嫂在,万一是什么坏人挖墙进来了怎么办?想到后院邻接的茂密山林,安濛壮着胆子再次起身,拿着时刻准备报警的手机,轻轻撩开了厚重窗帘。

今晚有月,虽不明亮,洒落在漆黑山头,也能隐隐看清些东西。

安濛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觉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院子最偏远的角落,正拿着一把铁楸铲着地。

家里的院子草坪都是买的,张嫂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她再是定睛看了看,那人竟是奶奶?!

偷偷躲在院子角落挖地的正是王翠凤,自以为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她找到了这样一个偏僻的位置,用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铁楸挖出了一个一尺多深的长方形土坑。

王翠凤很久没有做过农活,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她这把老骨头养得异常娇贵,挖到这个深度她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想想谁会没事过来翻这个地方,带着侥幸心理飞快抖开了身边的布包。

站在安濛的角度她看不清王翠凤的包里是什么,只看她东张西望动作麻利的一下将包里的东西倒进了土坑里,再把布包丢进去,端起铁楸填起土来。

家里谁都不在的晚上,奶奶一个人跑去后院埋了什么东西,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么?

微微僵硬着看着王翠凤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的时候安濛迅速放下窗帘逃到了房间中央,捏着手机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她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这几天…其实奶奶有些不正常…

先是那天晚上她看着她对着无人的客厅叫张嫂,那里明明只有一个一看就不是人的黄铜雕像…

后来是她这些看着看着电视忽然会去拿起座机喂一声,但是座机明明就没有响…

今天晚饭的时候,她一直抱怨说小区里人家装修的声音太吵,白天晚上都在响吵得她休息不好,但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听到觉得一定是她年纪大了耳鸣,想了想却是没说,省得自讨没趣。

这个家里如今没有一点家的样子,爸爸妈妈都各自忙碌,对她们表现出的态度也很淡漠,便好像那晚妈妈和安浔撕破脸之后这个家就用完了所有的表面功夫,而她,和所有人都亲近不起来。

这样的关系使得她根本不愿去通报关于奶奶的这点“小事”,看见了也全然当作不知道。却是如果之前的所有都能用老眼昏花耳朵不好解释过去,那今晚的诡异情况呢?该如何来说!

安濛紧张得手脚都有些麻,在房间里又是等上了整整半小时,直到午夜钟声都敲过了,家里谁也没回来。她忽然有些赌气,觉得那就她自己去探探怎么样?!

安濛披了衣服就出了门,厨房有通往后院的门,她很快就到了那黑漆漆的院子里,借着月光找到了王翠凤方才在的地方。

安濛没有铁楸,随便掰了一根树枝下来,在那新土上划拉。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奶奶很笨,铺好的草皮就这一块被翻成了这个样子,年后园丁上班来一看,怎么可能不发现这里?

做着这么白痴的事,她却偏偏天天还能老佛爷一样在家里对谁都呼来喝去,她不喜欢孙女?呵,她自己不也是她口中的赔钱货么就这样的素质装什么豪门老太君!

安濛想着心情愈发不好,收下力道加大,很快就拂开了那浅坑上薄薄一层土,露出了下面亚麻色的布袋来。

那一刻安濛很是紧张,犹豫再三终于伸手用木棍把那布袋用力一挑!

她自动后退一步捂脸,从指缝中偷偷望去的那一刻居然看见了一直乌黑的兽眼!

惊惧之中再是定睛一看,那眼是假的,那竟是一只平时可以放在院子里做装饰的脏兮兮的陶瓷狗,头部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

眼前的这一幕,看得安濛不知是该如释重负还是更觉诡异!谁会大晚上的过来这里偷偷摸摸埋一只假狗,奶奶到底有什么问题?!

心中一瞬慌乱,安濛忽然感觉自己是在触碰什么不该再深入研究的东西!

她胆小所以绝对不会再冒险,一下把布袋盖回去,将上头的土飞快盖好再覆上草皮,做完这一切安濛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飞快跑了回去!

另一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所作所为已经曝了光,王翠凤回到房间之后觉得腰酸腿疼,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放了一浴缸的水,像模像样的泡了进去。

这几天这座山上不知哪家人家在装修,天天咚啊咚的打桩声听得她烦躁无比!

今天晚饭过后她实在忍受不住找了出去,结果却是找遍了几乎整座上都没有找到声音来源。她又累又不爽,在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他们的狗忽然冲出来对着她乱叫,她一时气愤路边捡了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却是不想砸得正准,把狗一下打死了!

这下吓了王翠凤一大跳,她几乎是转身就逃!

逃出一阵后,她想来想去,觉得她必须把狗的尸体藏起来,否则到时候东窗事发被人知道她打死了狗,老脸忘哪儿搁,一定会被骂是乡下人不懂事,会被鄙视的!

想到这里王翠凤又折了回去,好在那死狗还没人发现,她把尸体抱起来藏藏掖掖讨回了安家,趁所有人都应该睡了之后把狗尸体埋在了后院。

王翠凤是自私的人,很多时候事情只要不会引火上身她转头就忘。

泡在舒服的热水里她感觉越来越舒服,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头一歪,睡着了。

浴室里,镜子的前灯不断闪烁,王翠凤无声睡死在浴缸里,下一刻却似一阵清风忽然吹动浴帘,一只泛着死灰的手臂伸了进来,露出了后方半张苍白诡异的脸!

“还给我…还给我…”

“害死了…是你们害死的…”

“死…你们都去死!…”

悉悉索索的低喃,起初听上去就像是断续的杂音,伴着蚀骨寒意由远及近,慢慢环绕上了耳边…

死死皱着眉,睡梦中的王翠凤伸手在水下胡乱抓了一下,她感觉浑身冰冷,却是动弹不得!

耳边那如同许多人一起低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猛然听见那最后一句死,那带着无尽怨毒的女声扬起的下一秒似有一双冰冷湿滑的手一瞬伸来,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王翠凤惊得奋力挣扎却是被那手狠狠压着摁进了水里!

她拼命扑腾呛了几大口水,双手在湿滑的浴缸边乱抓,一把扯下了浴帘的时候甚至把挂浴帘的横杆都一起扯了下来,最终她好不容易双腿蹬到一个支点从水里一下冒出来,惊叫出声乱打一气,眼前却是哪里有人!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了,王翠凤冻得浑身发抖。方才她挣扎溅出了一大滩水,浴帘一半掉落在地,真个浴室凌乱不堪。

“张嫂!张嫂!”她尖叫起来,早先听到动静上楼的张嫂赶忙几步冲到房间里,一眼看见浑身*嘴唇发乌的王翠凤完全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扯了浴巾去遮她肥胖臃肿的身体!

“有鬼,张嫂有鬼!”王翠凤却是吓得语无伦次一下掐住张嫂的胳膊高声嘶吼,那力度险些把张嫂拽到浴缸里去!

张嫂疼得呲牙拼命劝王翠凤先擦干了穿衣服,两人僵持之中王翠凤瞪着眼急狠了,竟是扬手一巴掌扇在张嫂脸上,满脸惊恐吼出来:“你这个下人,怎么怎么说都听不懂!我跟你说有鬼,这个家里有鬼!刚刚有鬼掐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掐死了!”

张嫂力气小,被惊恐的王翠凤狠狠一巴掌扇得一下摔倒在地,盯着那不知羞耻疯了一般的老太婆她再也没了忍耐力,捂着脸骂了回去!

“什么鬼,这个世上那里有鬼!明明就是你泡澡的时候睡着了做了噩梦,你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你看看浴室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张嫂虽是佣人也有自己的骨气,现在哪个家庭还会这样打骂佣人的她真当自己是封建家庭的老太太她是卖身给她的贱奴了?!

张嫂用语文明语气却是极差,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瞪上了王翠凤的脸!

王翠凤当然没想到一个下人居然敢骂她,愣了愣冻得一哆嗦,厉声开口:“谁说是梦!我真的被掐住了脖子还被摁进了水里,我…”

“什么掐住了脖子!如果真的有人掐你你脖子上为什么没有痕迹?你自己看看去!”

张嫂不等王翠凤说完一挥手,王翠凤跟着偏头一眼望上对面的梳妆镜,看那镜子上映出自己的样子,她脖子上一圈好好的,真的没有任何淤青!

“怎么会?…”

这么大年纪了衣服也不穿毫不羞耻的拉着她又打又骂,这都是什么人!要不是看在她在安家工作多年的份上不想闹僵,她一定给这死老太婆一点颜色瞧瞧!

张嫂望着王翠凤呆愣的脸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浴巾狠狠丢在地上。

“看到了吧,就是你做梦!做了噩梦一下滑到了浴缸里呛了水,就是这么简单!还闹鬼,还有人掐你,真是笑话,泡个澡都不会,哼!”

张嫂骂完扭头就走,这又土又爱装的老太婆她再也不伺候了!

原地,王翠凤一个人站在冷冷冰水里半天回不过神来,最后冻得实在受不了了才一下跨出来,捡起地上的浴巾死死裹在了身上!

——

家里的这出闹剧,除了张嫂之外无人知晓。

安濛回到房间之后因为慌乱早早睡了,安建邦和宋灵韵则是过了午夜都没有回来。

宋灵韵今晚又被LPO总裁夫人李毓玲拉去参加了聚会,李毓玲的丈夫常年生活在海外,她一个人在国内很无聊,便是天天扯着宋灵韵像个跟班一样跟着她到处跑。

宋灵韵已经确诊怀孕了,身为高龄产妇她有些不愿意再这样去陪客。

安建邦却是不乐意,为了巩固两家公司的合约他明里不说却是几次无视了宋灵韵想要安心养胎的暗示。几次之后宋灵韵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过后她再也不提,决心只靠自己好好安胎,等到孩子顺利生下来他不管也可以,将来算遗产的时候漏不下这一份就好!

今晚是西方情人节,中国只有年轻人比较重视,在西方生活久了的李毓玲却似乎把这个节日看得很重,今晚拉着宋灵韵玩到深夜,最后对着一个不能喝酒的陪客都能一杯杯灌得酩酊大醉,还是由宋灵韵叫来了司机把她们送了回去。

宋灵韵跟着回了李毓玲在白洋湖的别墅,这里她不是第一次来,每次都觉得这房子大得没有一点人气,她跟佣人一起把喝醉的李毓玲搬上床,醉得一塌糊涂的阔太太今晚仪态尽失一路都在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私事,宋灵韵淡然退了佣人出去,亲自帮李毓玲脱了鞋,把她塞进了被子里。

昨晚这些宋灵韵累得不行,在床边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

躺在被窝里李毓玲还在哼哼唧唧,说着心里的苦处,相处久了,宋灵韵发觉其实李毓玲并不是她理解中的那种豪门大小姐,她没有被栽培好,人有些肤浅心眼也不够,平时聊天时不是说些无趣的话题,就是聊不该聊的家事。

比如此刻,她含含糊糊,还在说着和丈夫家族联姻几十年来一点都不幸福。她想离婚很久了却是不敢说,她其实宁愿跟外头包养的小白脸混在一起,也不愿对着家里那张永远冷淡不会笑的脸…

听到这里宋灵韵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外走。

数月相伴,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和李毓玲之间就是陪伴的关系,她们因为各自的目的走到一起,她需要一个玩伴,她尽力配合她的需求,两人都没有付出什么真心,也没有什么真的情谊。

在宋灵韵心里李毓玲这把年纪了都还像是个太过天真不知愁滋味大小姐,甚至和她最讨厌的秋映瞳有几分相像。只是更幸运的是她的母家在英国有权有势,嫁的老公亦是出身名门百里挑一,嗯,如果当年的秋映瞳没有逃婚的话,过着的应该便是这样的生活。

所以这就叫做同人不同命。

轻轻抚摸着肚子,宋灵韵一步步往外走,来到空旷客厅的时候忽然对面的大门方向传来一声轻响,她愣了愣一下顿住,下一刻别墅大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长风衣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推门而入,抬眼看见她时,止步在了门边。

那是一个面容非常冷峻的男人,有着一张五官深邃的脸,周身环绕着的气质浅淡而疏离,便是看上一眼,都似能被他的威严震慑。

宋灵韵有些呆愣的盯着那男人,隐隐觉得他有些面熟又似乎没有,他手中拖着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刚刚从机场回来,宋灵韵呆愣三秒后已然反应过来了男人的身份,嘴角带出一抹温婉的笑,微微颔首:“顾先生您好,我是您太太的朋友宋灵韵,刚刚送了您太太回来,正准备离开。”

LPO制药公司的总裁,顾允之,英籍华人,便是李毓玲的先生。

李顾两家均是祖父辈便移民英国的老华侨,在国内时就是世家大族,移居英国之后生意做得非常大,在当地亦属名门。

LPO制药是顾允之白手起家的公司,不同于安建邦的恒通,LPO八年前就已经上市,无论是规模还是身价都远远超过恒通。

如果说安家相比李顾两家而言是个普通的暴发户没有一点文化底蕴,那么恒通相比LPO则是小快艇和邮轮的差距,而今日一见,宋灵韵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气质都远胜安建邦一筹,很多时候人只要放在一处比较,就能一眼看出差距。

宋灵韵含笑话落,下一刻对面顾允之也微微颔首,他显然知道她的身份,道过一句让司机送她回去之后,礼貌绕过她朝里间走去。

宋灵韵表现得很得益,其实很多时候面对这样的场合她的表现甚至比安建邦更好,毕竟她是上过舞台见过大场面的,自有一番温婉脱俗的气韵在。

反观安建邦,从商这么多年骨子里乡村穷小子的身份却是怎么也摆脱不掉,遇上这样家世差距悬殊他又有求于人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过于谦卑以至于谄媚,总有些气质不足。

站在大厅里,宋灵韵含笑点头算是与对方告别,走出几步的时候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是有些苦涩。

方才李毓玲闹得最凶的时候还在万般伤感这个情人节她孤单一人度过,结果呢,人这不是回来么,还是大半夜飞机赶回,虽然不见得是为了李毓玲,也算得上是一种陪伴了。

而她呢,这样的节日这样的时候,她这么晚了还在别人家里…只有能力不够的男人才需要女人的辅助,而她的男人,不仅仅年龄不够还异常冷漠,她怀着孩子大半夜了还没回家,别人老公都知道安排车子送她,她自己的老公呢,整个晚上却是短信都没有一条,完全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后荷尔蒙的作用,这一夜宋灵韵发觉自己竟是有些多愁善感。

沿着大厅冰凉的大理石一路往外,走过两步后她鬼使神差忽然停住了脚步,下一刻缓缓转过了身去。

“顾先生。”

顾允之回头的时候,宋灵韵淡笑开了口,今晚她出门照例认真打扮过,一席绒制的旗袍勾勒出丰腴的身材,外罩的狐裘大衣也倍显华贵,宋灵韵比李毓玲漂亮很多,甚至气质都比她好上两分,四目相对她眼神里带着柔和笑意,勾唇的时候,微有歉意。

“顾先生,我想跟您道个歉,今天我同尊夫人出去,为了帮我庆祝尊夫人太开心了喝了些酒,我不知道夫人酒量那么浅所以没能及时劝住,夫人喝得有些醉…我只是想先跟你说一声,其实都是因为我的缘故,非常抱歉。”

宋灵韵委婉的表达的歉意,一方面把自己从深夜同人家老婆喝得烂醉的差闺蜜形象中摘了出来,再一方面又是扮作了知心的模样,为了人夫妻俩的和谐打了个圆场。

顾允之不傻,自己老婆平时是什么样子他当然一清二楚。

人家有喜事庆祝的一方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正常得很,她去帮人庆祝的倒是喝醉了,事实到底如何他随便想想也能猜出*,但是无论如何宋灵韵懂分寸识大体的温柔形象已是树立起来。

这一句话落,顾允之似乎才真正把目光落在了宋灵韵身上,看清了她的脸。

宋灵韵一如既往的微笑,再是道别刚一转身,互听身后传来了淡淡清冷的男声。

“你是临江昆曲团的…玉墨?”

心中微微一惊,那一刻宋灵韵倏然止步。听见“玉墨”二字的时候她的心跳都险些漏下了一拍,惊异回眸,对上了那双深邃墨瞳。

玉墨是当年她在昆曲团登台时的艺名,明明不算出名,他怎么会…

她的表现无声回应了他的判断,下一刻顾允之唇角轻扬,眼底的冷峻散去了一些。

“93—97年间我在临江念大学,常常陪着我奶奶去听昆曲。”

“我祖籍临江,爱好昆曲。我记得当年你的一折‘贵妃醉酒’,我跟奶奶都很喜欢。”

——

今晚安浔是不回安家了。

反正如今也没谁管得了她回不回去,正好这次再塑造一个夜不归宿的坏女儿形象出来,让家里那几只高兴高兴~

身体的复原消耗了安浔大量的体力,被隋煜救回秘密基地后她便安心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一身的伤一点一点止血愈合,最终复原到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她养着精神睡了整整一晚,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午后。

安浔没有想过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小E。

冬日的午间是最舒服的时候,阳光温暖却并不刺眼,给人带来最舒适惬意的感受。

静静躺在绵软的大床中央,安浔微微偏头看着窗前椅子上的黑衣少年,他仍旧穿着那件大大的斗篷状外套,把他整个人从头盖到脚,甚至看不出是瘦是胖。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始终带着兜帽,他黑黑的竖在一窗温暖的阳光中央,她微微偏头朝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够了?”

少年倏然开口,微凉的声线吓了安浔一跳。

她顿了顿,皱起眉:“醒着就说一声啊,我还以为你睡觉呢。”

安浔抱怨,说着撑着床坐起来。

他赶忙过去帮忙,伸手想扶她一下却又是有些下不去手,犹豫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坐起来了,他顿了顿,只能转而拿了枕头给她垫上。

安浔舒舒服服往床头一靠:“怎么过来了,我以为你一般不出门呢。”

总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一直呆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天天鼓捣电脑仪器和各种先进设备,别扭的小少年在安浔心里就是个顶尖技术宅,也许还是有点交流障碍的那种,今天能从他的小蜗牛壳里爬出来也算是难为他了。

安浔一句只是随意问问,听在小E耳朵里却是别有了深意。

他的确是不常出门,很多地方都没去过,但这并不表示他不能出门,去不了那些地方,那日他明明都跑去那么远的青城找她了,若不是她先走了,他都已经找到她了不是么,他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没用…

安浔随便扯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又把小E惹不高兴了。她话落他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的杵在她床边,弯曲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安浔看了看也只能心里叹口气,小E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跟他说句什么都要思前想后掂量清楚了才能说,这样多累?

不像某人,随便怎么对待都行,就是搞生气了也没关系,反正他气他的,很少能让她发觉他在生气的。

安浔垂了垂眼:“小E你去给我削个梨。”

什么?

小E愣着抬眼,安浔淡淡扫去一眼:“你会削梨么?我想吃个梨,你是来探病的吧,去把梨削一个来。”

安浔随手指了指,小E抬眼看见床边桌子上放了一小盘水果,明明番茄香蕉比较方便吃的都有,她偏偏选了一个梨。

他从来没有削过水果皮,却还是听话过去拿起一个梨子尝试做起来,安浔偏头看看他,微微勾唇拿起手机,飞快瞥了一眼,又放回到了枕头下面。

“削仔细一点,一点皮都不能剩我不吃皮。”

安浔在旁边指点,小E动作不快削皮的感觉却不错,其实他本来就是细致的个性,惯常用键盘的十指也灵活,这样的事就是该他擅长的。

小小一件事完美坐下来,特别还是安浔要求的,削完一个梨之后小E诡异达到了满足,之前的气也不生了,提着梨的柄递了过去:“一个够吗?”

呵呵,还削上瘾了?

安浔弯起嘴角:“我看看,嗯刀工不错么~”再是喀嚓一口,“嗯!超级甜!”

安浔不常这样对着小E笑,甚至几乎是从来没有过。

那夸张的语气明媚的笑容,让此刻他眼前的她看着就像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是她这个年纪女生本该有的样子;三年相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离她那么近,想到的时候他之前无意识坐在床边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僵硬之中看着她开怀的样子,却又隐隐有些苦涩…

她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没心没肺的笑过了。

而他最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是,此刻的她会有这样的情绪,是因为霍城…

她没能杀掉他,还差点死在他手下,明明任务失败了她还能这么开心,也是,因为他…

其实有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他们又是怎样的态度。

所以她这是如释重负了么,因为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却是因为对手太强,所以她说着那也没办法却是心中默默开心着,就这么算了么?!

一直跟在她身后,从来都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后揣测她的心意,即便是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小E却觉得,他其实从未接近过她的内心。

他们没有相似的经历,不在同一个水平,他和她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没有共鸣,三年多里她待他亦总是带着七分玩笑三分疏离从未让他跨过安全距离半步,更是一切演变至此的症结所在…

这样的相处模式,使得他从来只能拼命从她的行为中判断她的想法然后被动做出回应,他从来不是能改变她的看法或是让她因为他而做出某些决定的人,这也许便是他如此紧张如此讨厌霍城的原因,因为,他能!

自那日青城回来,当日纠缠着她的所有痛苦不安,都是因他而起…

自昨夜对决而归,如今她表现出的所有平静宁和,亦全是因他而来!

原以为要拼死杀掉才能带来心中平和的人,却是用事实证明了,昨晚整场对决,却是当他回归的那一刻,才是让她真正实现了所需平和的所在!

那一刻,她忽然就不再彷徨也不再害怕,在青城受到冲击之后所有动摇她信念的负面情绪,都在那一刻,一扫而光!

她忽然不觉得临江可怖了,也不再纠结她如今的诡异人生,她一瞬便像是找回了之前那面对一切变故的信心,竟是只因坠楼之后才让她惊觉不想失去的人,便真能逆转悲剧再一次回到她眼前,那一刻就像是奇迹一样,他所有的强大即便带给她的是灾难,亦能让她无比安心!

原来无论她作何选择,这一世,终是有个人,有些事,永远都不会变。

从动荡到安宁,这一日,在那永恒不变的安全感中,她终是再一次找回了昔日的平衡。

她不必非要除掉他,也不必非要摒弃一切杂念才认定自己能够成功。

历经一夜,她也变得更强了,变得更加从容淡定,当她真正跨过了心里那道坎接受所有,一切的矛盾便迎刃而解,她已再无畏惧!

轻轻松松的啃完一个梨,她挥了小E回去,要他为了下次狩猎做准备。

小E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像是有话要说,却终是没能说出口,离开时的背影淡淡落寞。

只是她不是他妈,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把时间花在分析他为什么不开心,然后费神安慰。

她已经做过一次安抚他的事了,她没有闲情逸致再来做第二次。

病房的大门打开后关上,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再一次伸手到枕头下,摸出手机来。

手机屏幕上,那一条晚安昨夜收到,她之前分明没想过他会忽然再发这样的短信来,是在暗示她这并不是见面,所以是可以的么?

她的决绝,他故意歪曲理解,这样装傻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执着得可爱了?

微微摇头,她却是忍不住笑,再把那两个字反复看了看,她当然还是不会回。

只是看似一样的日常,却似终有了些根本上的不一样,如果说当初她做很多事都是因为不在意,那么今日,就总有了那么一些,默契的味道。

——

此后的安家,风平浪静。

安建邦照例紧锣密鼓的准备欧洲之行,宋灵韵也惯常陪伴着目标人物吃喝玩乐。

安浔和安濛都要开学了,安濛进入高考前最后冲刺,学校能早一周开学,让她如获大赦!

这个家,她已是有些越来越待不下去了…

先前的亲情淡薄勾心斗角也就算了,可是谁能来告诉她,奶奶最近都异常成这样了,排除安浔不说,爸爸妈妈真的一点都没能察觉?!

这一天晚餐,穿着漂亮衣裳,带着白玉念珠,王翠凤保持着一贯富贵的打扮,却已是掩不住她脸上的苍白和倦容。

安浔淡淡吃饭,安建邦和宋灵韵也没有过问上一句,安濛当然不开口。

而最近几日,便是王翠凤自己都开始隐隐察觉到了身体异常,其实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经病产生了幻觉,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有时听到或者看到的东西,别人是看不到也听不见的?!

只是这样的异常,经历了那天泡澡的“噩梦”之后,她再也不敢大肆宣扬…

她说与不说有什么用,就像那天张嫂都敢骂她一样,他们一定会觉得她只是做了噩梦还笨得连这都不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她也开始知道了这是一件需要遮羞的事,万一她是真的病了就是精神病患者,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按照建邦的个性一定会把她送去疗养院,让她在那里度过余生!

想着,面上故作深沉内心却已接近崩溃,王翠凤呆滞抬眼想去夹个鱼丸的时候,便再一次看见了,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忽然从饭厅门口经过,飘飘忽忽的走远,那样子分明就是鬼一样!

还没等王翠凤从惊吓中缓过来,下一刻大厅另一头的钢琴就传出了叮叮咚咚的琴声,却是他们一家人都坐在饭桌前,那么到底有没有人弹琴,弹琴的又是谁?!

心中一瞬被恐惧填满,王翠凤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一手在桌下死死捏着念珠,她默念的菩萨保佑,希望佛祖能帮她斩妖除魔!

神色淡淡各自吃着饭,就在王翠凤最崩溃的当口,安浔忽然推开椅子站起来,她受惊看去的时候,竟是发觉丫头正瞪着眼盯着大厅那头钢琴的方向,脸色苍白满眼恐惧,下一秒她死死咬牙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般,扭头跑上了楼!

“又怎么了饭不吃了?”

安建邦皱眉沉声追问,一旁宋灵韵安濛均是不说话。另一头王翠凤呆愣的想着安浔方才的反应,几秒之后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方才那诡异的白衣女人,还有现在那恐怖的钢琴声!

难道安浔她,也能看得见听得见?!

------题外话------

哈哈我们安女王简直是实力派演员噗哈哈~

昨天跟苹果聊天,说到文文,忽然总结一句话就是这是一个变态和一个神经病的恋爱故事哇,安小浔变态,霍小城是神经病,两个人的脑回路都不正常,一个跳脱的要命,一个执念的要死,当真相爱相杀天下绝配~\(≧▽≦)/~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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