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吃掉了?”张元敬大吃一惊,旋即暗道不好,连忙传去念头,“快离开那树根!”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张石传来念头:“老爷,那光团的力量全往我身中来了!我要撑不住了!”
源生石乃是天地所生的奇物,吞食灵物便可成长。且并不像修士或妖兽,若是吃下超过自身境界实力太多的东西,可能爆体而亡。从得到源生石到现在,张元敬尚未见过源生石有消化不良的状况,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来者不拒,顺利炼化。
但是,这光团中的力量,却让它害怕。想来,并非是这些力量超出它的层次,而是因其并非无主之物。这些力量,实则被一股灵性操控,故而不像一般灵物那样容易炼化。
“张石,不要惊慌!”张元敬沉思片刻,飞快地嘱咐道,“这光团多半是出自天外巨石,乃是土属性之物,故而想要剥夺你的灵识、占据你的身躯。你守住自身灵性,不要被它所趁!”
张石闻言,镇定下来,答道:“是,老爷!张石不会让它得逞的!”
张元敬乃是张石的神魂之主,其之灵识与他的神魂乃是连通在一起的,只要他灵神不灭,则张石灵识不散。
仅从神魂和灵识的层面上来说,他和张石都要强于那光团。但是,光团的力量层次太强,且内蕴强大灵性,只依靠力量的优势,就足以将张石灵性磨去,进而吞噬掉它的灵识。他便能通过神魂予以支持,但毕竟境界太低,未必能撑住多久。
他的目光落在光团上。无论力量多强,其之根本还是这光团。但是,无论他如何看,如何用神识探查,却始终看不透光团内部是何等模样。
“张伞,光团中是什么?”
“老爷,光团中就是一团灵机,张伞感应不到别的东西!”
张元敬无奈。张伞的灵觉,只能感应灵机,并不能如神识这样,把一物全部面貌都识别出来。
他沉吟片刻,又问:“光团中的灵机,与之前相比,是弱了,还是未变?”
张伞道:“好像弱了一些,但变化不大,还是那么强盛,就如夜空中的火团一样。”
“你且继续汲取它的力量,越多越好!”
张伞得了他的指令,把那幽光释放出来,聚拢在光团周围,形成数个灵气旋涡,试图抽取其力量。
但是,光团并未多少力量流出。几个旋涡所吸取的,乃是从地中大灵穴中溢出的灵力。
“老爷,那光团中没多少力量了。”张伞说道。
“嗯,不要停,继续吸!”
张元敬放开炼阳伞的伞柄,缓缓往那光团靠近。在这深土之中,光团并未占据一处空间,只是混合在土壤中。其之大小,此时只如一瓜,但当他把神识投在其上时,却恍如落入一处缥缈的空间之中,到处是如同云雾一般的光团,却寻不到任何具有躯体的东西。
当年,在玄阴洞底,灵脉所生的阳衍兽,其根本乃是一团火,虽则不似修士、妖兽、树精、石怪这般具有身躯,但也有其形状,并非如这光团只是虚无缥缈一团。
所以,张元敬猜测,这光团实则只是它的伪装,或者说是保护其根本的天赋手段。
无论是之前对付精怪,乃是后来攻击炼阳伞,光团皆维持不变,只把内中那奇异力量放了出去,此当然说明其之强大,但反过来看,也意味着其脆弱,它明明只是一个光团,却不敢与那奇异力量一起杀入敌人身内,显然是担心自身根本之物受到损伤。以其力量之强,尚有此畏惧,则能伤及此物之根本的,必是神魂或灵识,此正是它最需要的东西,也是最害怕的东西。
一念及此,张元敬不再犹豫,顶着巨大的土力,往下一落,便冲入那仿佛浩渺无尽、光团闪烁的空间中。
脚下软绵绵的,如同踩在棉絮上一样,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光团悬浮头顶与周身,触及若云霞,但微微发热。初时不觉如何,在内中走了十几步,便觉浑身发热,汗珠直淌。
原本压在身上的巨大土力,则消失一空。
但是,张元敬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反而更加警惕起来。之前,他从上方接近光团时,在距离其尚有十余丈时,忽被一股巨力压得往下直落,若非炼阳伞支撑,当时便就掉入光团中了。那时,光团中尚有那奇异力量存在,进入其中,多半难保性命。
此事无疑说明,光团中的那物,具有操控土力的本领。它既能将土力剥离,那么自然也能将之引来,甚至能把不同地方的土力集中起来,一举把他压垮。
他未雨绸缪,先吞服一些黑泥之物,暗暗运转擎天诀,将一身骨骼维持在强固的状态,以防备突袭。
行有百步左右,脚下开始变硬。他低头去看,下方变成硬土地面。而笼罩周围的光团开始变得稀疏。再往前十数步,光团渐渐往上方去了,周围变得空旷起来。
这时,他看到,在前方三四十丈外,悬浮着一块金色石头,其形若“山”,灵机似火,光芒如阳,只看一眼,便觉双眸刺疼。
他暗暗心惊,但也为此物所吸引。那一团灵机,简直是最精纯的土之力,若能收得,元婴可期!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这一动,那金色石头忽然往他“看”了过来。虽然其并无眼目,但给他的感觉,却就是这样。
随之而来的,是巨山压顶的土力,比六百丈深处土层所施加的力量,还要大得多。
他一弯,差点跪倒在地。
若在土中,土力从四面八方而来,他凭靠强固的筋骨,尚可坚持。但是,此来之土力,却是从上方落来,全部集中在头顶处,迫使他不得不伸出两手,去将其托起。
从手臂至肩脊,再至腰腿,骨骼咔咔作响,似乎马上就要断裂。多处皮肉炸开,鲜血直流。
他想把腿伸直,但压在头顶的那力量,直如山岳,不动分毫。
好在身中尚有那黑泥之物,外力越大,此物炼化越快,所提供的锤炼之力也就越多。此力本是用于锻骨,但当此之时,都自行去抵抗上方来的重力。如此,方能勉强扛起如山之力,不被压垮。
只是,他吞服的黑泥之物不多,经不住多久的消耗。他的双手托着上方巨力,无法腾出来从储物镯中取物。
甚至,他便想把猿十三放出来,替他分担这重压,也是做不到。
“搬山者,非搬也,乃担也!”
藏于记忆中,被诸多念头所掩盖的一句法诀,忽然冒了出来。此乃是土法八诀中“搬山诀”的开篇第一句。
以往实力境界颇低时,参悟八诀,便是最为晦涩的擎天诀,他也能看懂数句,唯独对这搬山诀,在第一句上便不得要领。何谓“搬”?何谓“担”?如果与平日里的理解相同,那么这“搬”无疑就是肩扛手抬,而“担”则是用一根扁担,一头挑一山。但是,何等的扁担,可担起两座山?又怎么去担?
他因解不了以何为“扁担”,故而对于担山之言,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此时,在重压之下,他忽然明悟,所谓“担”,其关键不是在“何为扁担”,而是在“分而担之”。若头上巨力不是凝成一团,而是分成两处,却就好办多了。
如此一想,这搬山诀下面的文字便能看明白了,讲的都是如何“担”的法诀。
其要义首在于“二以制之”,无论压来的力量是一个,还是几个,我都二分受之。内中便是一门以身为媒,分力承受的秘法。这实则也是把自身躯体当成扁担,尤以骨骼之坚韧为其根基。
故此,修习这搬山诀要以掌握擎天诀为前提,要以锻骨有成为其先决,否则悟透了也是无用。
张元敬在重压之下,默默念诵法诀,大约是这“山”就扛在身上的缘故,参悟起来甚为顺利。因为,凡错误的领悟,皆无济于应对当前危机,故而一经试错,立即转换,如此反复尝试,很快把正确的行功之法推演出来。
当“二以制之”的具体法门运转起来,身中的厚土之力一反往常的行功路线,乃于周身旋绕,化作了一个气旋,一开始,尚不见其功用,过了有十几息,张元敬忽觉头顶之力减轻,而两侧承压增大。
他运使擎天诀,以两肩为扁担、脊骨为支点,将两侧所来之力向上托起。刹那间,他的肩膀一沉,腰背弯曲,腿却直了起来,同时,双手也释放出来。
他连忙取出一团黑泥之物塞入口中,囫囵吞下,以擎天诀炼化。
过得半盏茶功夫,头上的巨力渐渐减轻,均随着他体内的气旋而转移至两肩之上。力量还是那一个力量,但张元敬应对起来,却轻松了许多,至少不会被其压垮。
不过,这依然不能解除当前危局。他只是暂时可以撑住,但尚不能脱身,那力量始终镇压于他上方。
搬山诀在“二以制之”、“分以担之”之后,还有最关键的一环,便是“挪而去之”。若不能把压来的巨力挪走,那就不能称为搬山,最多是担山。
如何挪?法诀所示,一者为换,即把所担之力,与其他力量交换,与此便算是搬走,当然,此并未完全解脱,还需担住换来之力。
对此,张元敬思索良久,始终悟不透其蕴藏之意。而且,也不明如何行功,方可达成此种交换。但他猜测,这种交换,多半是将于己相斥的力量,换成与己更加契合,或至少更加容易担负的力量,以此减弱压力。
另一者则为抵,也即抵消,以所担之力,去抵消另一个力,如此便是一种攻防手段,相当于借力打力。
此诀之要义,张元敬一旦想清楚,便明了其运功法门。余下的,便是寻到另一个力,用来实现抵消。
毫无疑问,当前能够再提供一个与头顶重力相当之力,只有那“山”字形的石头。
他催动擎天诀,加快炼化黑泥之物,待那等炼骨之力成涌流之状,乃迈步前移。
“嘭!”
脚步落地,大地震颤,整个空间都晃动起来。
那金色石头仿佛受了惊吓,往后退却数尺,一道带着疑惑和探究的意念落在了张元敬身上。
张元敬再迈一步,依然天地震颤,空间欲裂。仅迈这两步,已然消耗掉他的大部分力量,第三步能不能迈出,迈出后会是何等后果,都无法预料。
但是,他这两步迈出,着实惊吓到了那金色石头。此石金光流转,如同宝玉耀光,忽然射出一道强烈的光束,往他打来。
张元敬心道来得好,把搬山诀运转起来,猛地一个拧身,把所担之力,往那光束一撞。
“轰!”
在他身前丈许处,无形之力撞上烈阳之光,发出一声爆响,浓烟滚起,遮蔽视野。
光束消失了,而张元敬担负的力量,却骤然减轻了一大截。
他心中大喜,连忙迈开步子,“腾腾腾”便往前连走了十步。每一步都很重,但远不如前两步来得有气势、有压迫。
不过,那金色石头已经有些慌神,以其灵性也无法思考其中的玄机,当即再发一道烈芒。
张元敬越发兴奋,晃动如金铁一般的肩膀,以所担之力将之击溃。身上重力再次削弱,而他向前趋进的步履自是更加轻快。
金色石头向后移动,但它的速度甚慢,未几息便被张元敬追上。此石再放烈光,但威势已大不如前,被张元敬轻松挡去。
机缘就在眼前,但张元敬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乃以法力凝成牢笼,将这金色石头圈住。刹那间,两肩上的重力完全消失。
张元敬吐出一口混杂着浊气的气息,正想着要如何将此物收取时,这金色石头忽然一跳,竟跃至他的头顶,变成一座十丈金山,压了下来。
张元敬猝不及防,被这金山一压,差点坐倒在地。好在他反应尚算敏锐,刚参悟透彻的搬山诀也是轻车熟路,念头一动,法门即转,身中气旋再起,迅速解分金山重压,以身担之,终于却危机化解过去。
然而,此时却要向何处再寻一力,把这金山的压迫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