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五日,八万魏军并没有急着攻打铚县,而是频频出动搜索四郊,寻找这附近的楚国村子,分发给村里的村人食物,并且让他们搬迁至相城。
尽管这个举动延误了战机,并且让魏军的粮草缩水了不少,但得到的,却是更加珍贵的东西——当地楚人的感激,以及四万余新降楚兵的信任。
当地楚人的感激就不必细说了,有了巨阳君熊鲤这个贪婪残暴的楚国王公贵胄作为对比,魏军的形象一下子拔高到了让赵弘润都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步。
魏国的军队,居然在楚国境内受到当地楚人的拥护与欢迎,这可以想象?
不过由此也证明,楚国的确是让巨阳君熊鲤等旧贵族势力给蛀空了,这让赵弘润与徐殷等魏人引以为戒,千万不可教魏国也步上楚国的后尘。
至于四万余新降楚兵的信任,这对于赵弘润来说倒是一件意外的收获。
想来那些新降的楚兵,即便是在听了鄢陵军与商水军士卒的说辞后,对于以赵弘润为首的魏人或多或少仍带有丝丝偏见,毕竟赵弘润是魏人,而且还是魏国的王族子弟,天晓得是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但是魏军拿出军粮救济附近当地楚民的举动,却让这些新降楚兵对魏军此番进兵楚国所提出的口号产生了几许信任——魏军,是为解放受到以熊氏一族为首的贵族倾轧压迫的楚国平民而来。
如此一来,这些新降的楚兵,他们的士气居然高涨起来。
而趁机机会,鄢陵军的主将屈塍与副将晏墨,还有商水军留在这边专门负责统帅两万余新降楚兵的三千人将吕湛、徐炯二人,这些将领们趁热打铁,向两军麾下新降楚兵灌输魏国的种种优厚待遇,顿时让两军总共四万余新降楚兵的士气,高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而相比较这个好消息,赵弘润同时也收到了一个来自南门怀的坏消息。
原来,假扮成相城溃军的南门怀,在两日前曾向铚县索要粮草,借此试探铚县守将孙叔轲对他的信任。
但结果,铚县守将孙叔轲虽然没有直接揭穿南门怀,但却已种种借口拒绝输送粮草给南门怀。
由此可见,孙叔轲对南门怀早已产生了怀疑,这让赵弘润微微有些失望。
要知道,他本来还打算让南门怀诈取铚县呢,这下子算是行不通了。
待等到八月十六日,魏军这边,大营已初步建成。
说是『大营』,但实际上分为三个从鸟瞰看呈现『品』字形的军营,最靠近铚县的军营最大,里面驻扎着鄢陵军眼下总计四万人左右,也是此战攻打铚县的主力。
在它的东侧,则是作为侧应的一万汾陉军的军营。
而在这两个军营的北侧,则是商水军三千人将吕湛与徐炯二人所率领的两万余新降楚兵,这支军队暂时不加入战斗,只负责接应从相城运输粮草至此的军队。
毕竟,铚县是属于鄢陵军的战场。
当日上午,把守在帅帐外的肃王卫走入帅帐,向赵弘润禀报:“殿下,鄢陵军的诸将联袂求见殿下。”
当时赵弘润就猜到,屈塍这是准备攻打铚县了,遂示意肃王卫们将那一干鄢陵军将领们请入帅帐,并又派宗卫穆青前往别营邀请汾陉军大将军徐殷。
待等到了晌午前后,赵弘润所在的帅帐,人员大致到齐。
因为铚县是属于鄢陵军的战场,因此,帅帐内更多的也是鄢陵军的将领们,汾陉军大将军徐殷只是带着几名亲卫过来旁观,而商水军的吕湛、徐炯两位三千人将,索性没有出席这次属于鄢陵军的军议。
“报!……后方商水军大营三千人将吕湛、徐炯,为防魏军从西侧『城父』方向袭来,今早亲自外出巡逻去了。”
前去邀请吕湛、徐炯二人的传令兵,回来后如此禀报道。
听了这话,帐内诸人表情各异。
『这可真是……』
赵弘润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骨。
三千人将亲自外出带兵巡逻?而且一出动还是两位齐出?
怎么听都觉得这是借口好吧?
毋庸置疑,这肯定是商水军的那两位三千人将见铚县战场反正不属于他们商水军,索性就不来参加这次属于鄢陵军的军议,免得彼此看不顺眼。
想想也是,终归是『克一城(相城)』的功勋,被晏墨夺了,真当商水军的将领们心中没火?要知道连商水军主帅伍忌那个老实人当时都几乎要翻脸了。
而从那之后,商水军与鄢陵军简直就是形同陌路,真亏这两军的前身皆是平阳军。
商水军将领的冷淡,让帅帐的气氛稍有些僵冷,不过仔细观瞧诸鄢陵军的将领们,却见他们皆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显然商水军的将领们来或不来,他们都无所谓。
倒是前来旁观的汾陉军大将军徐殷笑呵呵地打圆场说道:“吕湛、徐炯两位三千人将的判断不错,的确要防备『城父』方向的楚军来袭……殿下,既然如此,咱们这边就开始吧?”
不得不说,作为局外人,徐殷这些日子将鄢陵军与商水军的矛盾皆看在眼里,事实上他倒是认为,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毕竟眼下的鄢陵军与商水军,兵力数量皆已暴增到了四万,因此,哪怕知道眼前这位肃王殿下对这两支军队的掌控力很强,但徐殷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可似眼下鄢陵军与商水军形同陌路,徐殷反倒是安心了许多。
而听了徐殷的话后,鄢陵军的诸将们皆转头望向赵弘润,想来这句话他们早想说了,只不过没敢提罢了,但如今徐殷开口提出,他们附和一下总是没问题的。
“唔……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赵弘润转头示意了一眼鄢陵军的主将屈塍。
屈塍会意,抱拳说道:“殿下,攻打铚县,末将以为攻城损失太大,不妨试试诱敌出城。”
“怎么说?”赵弘润随口问道。
听闻此言,屈塍正色说道:“铚县,位处于浍河河滩附近,城县外的农田一望无垠,眼下已至八月中旬,若我军抢收铚县一带田地内的谷物,或有可能逼铚县出城与我军一战。”
『……』
赵弘润瞥了一眼汾陉军大将军徐殷,却发现后者在听了屈塍的话后,亦在不住地点头,想来是非常看好屈塍的战术。
而事实上,赵弘润心中也很满意,毕竟就算是让他来想对策,大概与屈塍所言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不得不说,屈塍此人虽然野心很大,但是能力的确是有的,是难得的帅才。
“唔,是个好主意……”赵弘润在沉吟一番后点头认可道:“既然如此,此战就由你来指挥吧,屈塍。”
听闻此言,屈塍当即起身,表情严肃地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既然已确定了战术,那么剩下的就是补全细节部分,说白了,就是屈塍将这个战术细化到每一名将领要肩负的责任。
而在此期间,赵弘润与徐殷皆只是静静在旁听着,除非偶尔提几句更好的建议,否则并未轻易开口。
徐殷不干涉,一来是因为这场战事属于鄢陵军,二来嘛,屈塍的安排也让他非常认可。
而赵弘润之所以不干涉,那是因为他的定位是『帅』,所要考虑的是整个战略。似攻打铚县这种局部战事,交给像屈塍就行了,就好比他将『谋取蕲县』的任务交给伍忌。
倘若事事都要他赵弘润这位主帅亲自指挥,还要屈塍、晏墨、伍忌这些将领做什么?
待等讲述到最终,屈塍转头看向赵弘润,恭恭敬敬地请示道:“殿下,这样的安排,您认为如何?”
“唔。”撇除个人偏见,赵弘润对屈塍的安排十分满意,点点头说道:“就这样部署吧。……不过,也要提前考虑到铚县守将孙叔轲打死不出城的可能。倘若他死活不出城,你怎么办?”
听闻此言,屈塍眉头微微一皱。
他明白赵弘润的意思,事实上他也想到了:倘若铚县守将孙叔轲死活不出城,那么他鄢陵军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强攻铚县,要么直接强渡浍河。
而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不能忽视一个问题:行驶在浍河的楚国战船船队!
不错,楚国是一个水域非常丰富的国家,她是有正规水军的。
之所以说,齐王吕僖交给魏军的任务并非『渡过浍河』,而是『强渡浍河』,即是因为,铚县,以及行驶在浍河的楚国正规水军,构成了魏军强渡浍河的最后一道阻碍。
而且是非常强力的阻碍。
事实证明,赵弘润的判断应验了。
次日,鄢陵军全军出动,前往铚县抢割铚县境内田地里的谷物,然而,铚县一方却只是眼睁睁看着魏军抢收田谷,没有丝毫动静。
“真沉得住气啊!”
在听到麾下兵将的禀告后,鄢陵军主将屈塍烦躁地嘀咕道。
要知道,他们魏军的粮草本来就由齐国提供,非常充盈,即便是抢夺了铚县的谷物,但其实对于魏军而言,却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增益。
而相比之下,铚县守将孙叔轲的冷静与隐忍,却让屈塍意识到,那绝非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难道真的要强攻铚县?』
带着几名亲卫骑马来到铚县的远郊,屈塍远远观望着铚县的防御设施,心下暗暗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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