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孟山楚营内,示警的鼓声开始响彻整个军营。
想来军营里的那些楚军将士们也不是傻子,瞧见己方营内失火,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军营遭遇了敌军的袭击。
可问题是,敌军在哪呢?
无数的楚军将士们手持着武器来到火势大作的地方,四下观望,然而,却并非看到任何敌军的身影,倒是有些早到一步的同泽,正在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布扑打火势,结果非但没扑灭火势,反而那块破布先着了,碎火甩地四周遍地都是。
“停手!停手!你们这帮蠢货!”
一名楚军千人将忍不住了,咆哮着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一名士卒手中的破布,将其丢在地上,奋力用脚踩灭,随即面朝着那名士卒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他娘是在灭火还是在助涨火势啊?”
那名士卒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千人将,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当然了,至于这名士卒内心深处究竟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这名士卒,正是青鸦众的头目段沛所假扮的。
确切地说,在这附近笨手笨脚灭火的“蠢货”,其实都是由青鸦众假扮的。
“娘的!”
那名楚军千人将大骂了一句,随即怒声质问道:“敌人呢?”
段沛故意装作畏惧的样子,用楚国平舆县一带的方言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清楚,我们来时,就……就这样了。”
他说得很含糊,毕竟虽说阳夏距离平舆县不远,使得他以往有机会学过几句楚国的方言,但归根到底,他并不敢保证这些楚国正军所说方言,与他所了解的是否存在不同。
因此,他故意装出畏惧的样子,说话结结巴巴,尽量减少口音暴露的可能性。
好在那名楚军千人将眼下因为己方军营不知被何人放了火而心情急躁,也没闲情辨认段沛的口音,在听闻后者那一番话后,顿时就骂道:“一群废物!……还是快去找?!”
此人最后一句,既是冲着段沛说的,也是冲着这附近所有的楚兵说的,其中也包括那百余青鸦众所假扮的楚兵。
这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段沛心中暗喜,表现上则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众青鸦众所假扮的楚兵当即分头行动,表面上看似是来回奔走示警,可实际上,他们却时不时地趁无人注意的时候,于沿途放火,以至于整个楚营的楚兵们到处搜寻,到处灭火,非但没有找到袭击者,也没有扑灭营内的火势,反而让营内的失火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了。
而与此同时,在楚营的西北方,即段沛等人潜入楚营的方向,商水军大将伍忌正与副将翟璜站在山林中,注视着楚营内的火势。
“段沛那些人得手了。”伍忌喃喃说道。
随即,他忍不住称赞道:“真是不可思议啊,青鸦众……”
也难怪他如此赞誉,毕竟倘若换做是他带着百余名商水军,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而年纪比伍忌大上一轮的老将翟璜对此倒不以为然,十分冷静而理智地分析道:“眼下楚兵方寸大乱,是故被段沛那些人蒙混过关,但相信只要再过片刻,营内的楚兵就会察觉不对,到那时,那些青鸦众可就插翅难飞了……隐贼众终究只是隐贼众,偷袭尚可,但终究无法取代我等军卒。”
伍忌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是故,我等得帮一帮他们。……翟副将,这里就拜托你了。”
“是!”翟璜抱了抱拳,随即提着兵器,高喊一声:“杀!”
话音刚落,林中窜出无数商水军士卒,在翟璜的指挥下攻向楚营的方向。
不可否认,此番作战,青鸦众是关键,而商水军则暂时沦为帮衬的角色,但无论伍忌还是翟璜,都没有将青鸦众当回事。
确切地说,是他们都不担心青鸦众会影响他们商水军的地位。
道理很简单,不可否认青鸦众固然是厉害,能够做到他们商水军士卒所办不到的事,但问题是,隐贼众并不适合与敌人正面交锋,除非对方还是类似隐贼众的队伍。
因为出于某种限制,青鸦众等隐贼众都不会穿着太过于沉重的甲胄,毕竟那影响他们的速度,而这导致这支兵种几乎没有丝毫防御能力,哪怕是最普通的弓弩,也很容易射穿他们薄弱的防具。
一百名青鸦众或许能在后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暗杀掉一百名商水军士卒,但若是彼此正面交锋,商水军士卒轻易便能杀死相同数量的青鸦众,因为他们有着青鸦众那短小的匕首所无法穿透的坚固甲胄。
正因为如此,即便此番商水军给青鸦众打下手,商水军的将领们亦不觉得后者会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毕竟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兵种。
商水军的竞争对手,唯有鄢陵军!
『这仗,要好好打……』
目视着副将翟璜率领军卒偷袭孟山楚营而去,商水军的主帅伍忌却沿着来路下了山。
是的,他的任务并非是攻打孟山楚营。
确切地说,他商水军的任务,也并非是不远处那座军营。
赵弘润给予他们的攻打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南宫觉与南宫坏的相城楚军!
但不可否认,商水军副将翟璜率领商水军士卒攻打孟山的举动,引起了孟山楚营内楚军的巨大惊恐。
因为楚将斗廉调走了军营内大部分的兵力前往攻打山下的汾陉军,以至于此刻孟山军营内的兵力,根本不足以稳守。
因此,孟山楚营慌忙派人向主将斗廉求援。
没过多久,这份警讯便传到了楚将斗廉耳中。
此时,斗廉尚且与汾陉军挑灯夜战,彼此杀地眼睛发红,骤然听到后方孟山军营遭遇袭击,斗廉顿时就懵了。
『怎……怎么可能?』
斗廉简直难以相信,因为魏军的三支兵力,汾陉军正在与他交手,鄢陵军正在攻打南宫觉与南宫怀兄弟二人,这附近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魏军?
而片刻之后,斗廉脸上泛起几丝惊恐之色。
『商水军?莫非是商水军?!……可,可商水军为何会在此地?难道龙脊山的南宫阳没有截到那支魏军?』
一时间,斗廉隐隐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起初,他并不想相信龙脊山的大火是魏军造成的,但此时此刻,所有的疑团皆被解开:魏军,早已识破了他的意图!
『这……怎么办?』
斗廉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此刻与汾陉军厮杀地正凶,此刻撤退回援孟山军营,无疑会吃一场败仗。
可问题是,孟山军营不能不救啊,那不止是围歼魏军的战略要地,更是侧应相城的有利据点,一旦孟山失守,那么相城的处境显然是要艰难许多。
“此刻孟山情况如何?”斗廉瞪着眼睛质问那名前来报讯的楚兵。
只见那名楚兵急切地说道:“袭击军营的敌军不知数量几何,并且,军营好似混入了敌军的奸细,到处骚扰、放火,此刻军营内乱成一团……”
斗廉听得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在几番挣扎过后,咬牙对副将张继下令道:“撤!撤回孟山!”
“是、是!”
副将张继此刻听闻孟山遇袭,也是慌了神,连忙点头安排去了。
没过多久,孟山楚军全线撤退,这引起了汾陉军东卫营营将褚宣的警惕,他一边派遣副将步迁率军追击,一边亲自快马来到中军帐,向大将军徐殷启禀此事。
没想到当褚宣来到中军帐时,徐殷正站在帐外,负背双手笑呵呵地看着孟山方向。
“大将军。”
褚宣一脸惊讶地打了声招呼。
“是褚宣啊。”徐殷转头瞧了一眼,笑呵呵地说道:“徐某此前估算着,你差不多也该派人来了……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褚宣愣了愣,满脸困惑地说道:“大将军这话,末将不明白。”
听闻此言,徐殷眨眨眼睛,笑着说道:“那斗廉不是撤军了么?”
“诶?”褚宣震撼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大将军如何得知的?”
而此时,就见徐殷朝着孟山方向努了努嘴,笑着说道:“你看孟山。”
褚宣转头一瞧,惊讶地发现孟山楚营不知何时火势大作。
他倍感意外地问道:“大将军派人偷袭了孟山楚营?”
“我没有。”徐殷摇了摇头。
褚宣闻言一愣,在皱眉思忖了一下后,惊喜地说道:“莫非是肃王殿下亲率的商水军?”
“呵呵。”徐殷捋了捋胡须,点点头喃喃说道:“徐某就猜到那位殿下不会那样安分,这不……真是位了不起的年轻人呐,那楚将斗廉自以为能算计我魏军,然而在那位肃王殿下的眼里,那斗廉的意图,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褚宣静静地听完了徐殷对赵弘润的夸赞,随后兴致盎然地说道:“大将军,那我们亦强攻孟山吧,助肃王殿下一臂之力!”
“强攻孟山?”徐殷转头瞧了一眼褚宣,摇摇头说道:“不,接下来,我军要围攻南门觉、南门怀的相城楚军!”
“大将军,你这……”褚宣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徐殷。
仿佛是猜到了褚宣的心思,徐殷正色说道:“连我等都晓得孟山不好打,难道肃王殿下会不知?……孟山楚营只有一个出入口,倘若肃王殿下果真要强攻孟山,就不应该袭击孟山的西北,对东侧不闻不问。……他这是故意放斗廉回营求援,换而言之,那位肃王殿下的意图,根本就不是孟山楚营,如此一来,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南边的南门觉、南门怀那四万相城楚军了……”
说到这里,徐殷举起右手,虚握拳头,沉声说道:“就在方才,徐某已传令鄢陵军的屈塍将军,令其从迂回向南,包抄南宫觉、南宫怀二人,不出差错的话,商水军应该会从西北杀出,到那时,我汾陉军、鄢陵军、商水军三支军队,便可将那四万相城楚军包围在内……”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三面夹击,覆灭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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