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天气越暖和,感觉囚车上太热掀起帘子半躺在软垫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道旁的柳树已经抽了芽,田里满是耕作的人。
眼看着就要到达南京,路上的马车和秦淮河里的白帆也逐渐多了起来。
朱高燧在山东山西两地闹出的风波整个南京都人尽皆知,尤其是轰轰烈烈的分地风波,让本来名声就不是很好的朱高燧直接成为了那些田地大户的公敌。
知道皇帝不止罢免的他的官职,还夺了他的爵位,玄武门外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人,其中御史言官有不少。
距离玄武门还远时,廖忠已经赶来迎接,一年多不见赵王回京廖忠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王爷,太子爷传过信儿,有人想要给您身上泼脏水。等下在城门口不管他们喊什么您都权当听不见,忍过去这一阵就好了。”廖忠小心翼翼的说道。
“忍?我尽力,可我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你也离我远点,别崩你一脸血。”
朱高燧的阴阳怪气自然是和朱棣学的,不过廖忠也大概听明白了,那就是这位爷压根不准备忍。
身为王府管家廖忠也动了杀机,王爷已经是有罪在身一定不能让他亲自动手,由自己代劳那是最好的。
车马刚驶入玄武门,瞬间热闹了起来。
“奸贼朱高燧,你 是误国的大罪人!”一人骂道。
“卖国之大利,求一己之贤名,朱高燧,你包藏祸心动机不纯。”
“舍朝廷巨利交好地方百姓,其心可诛。”
朱高燧听着这些人就差骂他要造反了,一开始还能暂时忍气吞声,但听得聒噪多了朱高燧也来了脾气。
看了看这些人穿的官服都是御史言官,如果背后没有陈瑛挑唆,朱高燧肯定不信。
以前在朝堂上暴揍过戴德彝,今天看来欠揍的人更多了,做人一定不能太吝啬。
朱高燧撸起袖子跳下了车,朝着叫骂最凶的那两个人走去。
赵王爷在朝堂上的恶名那是出了名的,即便这两个御史言官可以仗着风闻奏事的特权胡说八道,但看到这煞星心里也有点慌。
“他才刚刚被罢了官职,又被夺了爵位,应该不敢拿我怎么样吧。”一人心中暗自想到。
就在朱高燧刚准备动手时,人群里伸出来一个大巴掌,直接扇在了刚才出言不逊的那言官脸上。
“谁?什么人敢打我?”这言官怒问。
“老神棍?”
朱高燧有些惊讶,这刚才动手的人居然是他一向不对付的老神棍,被他爹奉为天下第一相面大师的袁珙!
“袁道长?你为何打我!”
“你印堂发黑,眉生逆纹这是大凶之相,老道不是在打你,老道是在救你啊。”袁珙说道。
“袁道长,我敬您是一位老神仙,您就算想要为赵王开脱也起码找一个像样的借口吧。”
看到这言官有些不识相还要与他较真,袁珙也收起了仙风道骨摆出了一份无赖的架势。
“老道我今日心情不好,正好你挡住了老道的路,我打你又怎样?”
老道士已经年过八十,这样的年纪在大明算是人瑞,汉人的王朝一直都是以忠孝治理天下,到了八十岁皇帝见到都要客客气气的问一声吃了谋啊?何况这老道士还是朱棣最敬重的人之一。
朱高燧看着袁珙仗着年纪胡搅蛮缠,感觉这老头子也可爱的很。
除了袁珙以外,王纯居然也住着拐杖来到。
王纯出现后,那些叫骂的声音瞬间停息,老头子拄着拐杖上前拉住了朱高燧的手臂然后一起往城内走。
“王先生,您这是…”一人不想让朱高燧轻易脱身。
此刻的王纯真的有些生气了,用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点了几下。
“退去,退去!”
王纯在大明士林中拥有奇高的地位,南士中的泰山北斗,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可以称得上是一代鸿儒,而且还是帝师。
皇帝生气顶多是在朝堂上混不下去,老王头一生气,整个士林都将再无立足之地,因此这些人踌躇了片刻后,只能无奈的离去。
“多谢先生解围。”
“你小子在山东动静不小啊。”王纯笑道。
“您也觉得我错了?”朱高燧一时不能分辨出王纯的态度。
“我要觉得你错了就不会来为你解围,冒天下大不讳将田地分给百姓,你小子生民无数功德无量啊。”
在回来的一路上他听到的都是百官的弹劾,田产富户的不满,甚至还有人说他想要造反,在封建时代能够施恩于天下的,只有皇帝一个人,其他人谁敢这么做谁就必须得死,可如今王纯一句功德无量让朱高燧热泪盈眶。
“有些人觉得你被罢官夺职还不够,非要逼的皇帝对你痛下杀手,所以在城门口想尽办法刁难你,为的就是要让你动手。”
王纯叹息一声,老头子从元顺帝一直活到了如今的永乐朝,这些蝇营狗苟虽然不说可是看的很清楚。
“朝堂就是一个大粪坑,那有好人硬要往里搅的,被罢官也罢削爵也罢,你是大明第一聪明人,日后你就在我身边做做学问。”
“高燧感激士鲁先生大恩。”
老头子的话就像是甘霖,让朱高燧心中泛起一阵阵暖意,他能听出来,老头子想把他留在身边将他保护起来。
“王士鲁说的没错,这一阵你就跟着他读读书,这南京还要有一场风雨。”
袁珙年岁与王纯相当,只是这老道士不知道是如何修养的,八十岁居然还能健步如飞。
“朝堂上的事情我也不管不问了,我这一次回来准备修一所学院专门研究学问,地址我都选好了就在燕子矶。”
在回来的时候朱高燧就已经计划好了自己要干什么,被削了爵位未必是一件坏事。
“你有打算就行了,老道我虽然看你小子很不顺眼,但你干的事情让老道佩服的很。
只是我这老了老了和小辈在城门口吵起来了,真是落了一个没面皮,为你小子我可是亏大了。”袁珙连连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