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自然忘不了种在上林苑的那些宝贝,皇帝也隔三差五就去视察,看到草叶上有虫子甚至还用手捏出来。
内务府的宫人见到皇帝如此重视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怠,整日各种草木灰土肥精心照料。
去年秋收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皇帝皇后更是亲自赤膊上阵。
朱高燧献种时曾说亩产二十石,惹来了满朝文武的取笑,可当皇帝将一株株蔫了的土豆苗拔起时,一株上少的结的两三个,而多的结的五六个!
一亩地的产量堆成了一座小山,称重后才发现,赵王爷所说的二十石产量都保守了,整整二十六石。
朱高燧当时正在山西,而杨士奇却在场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奇观。
那些圆滚滚的土豆,比起天下任何珠宝都更加迷人,这是能饱天下的良种,这是盛世的前奏!
不止文武群臣失态,永乐皇帝,一个抄家灭族都不眨眼心硬如磐石的人,更是坐在那些已经枯黄的秧苗中一边笑一边落泪。
皇帝对于自己身边的大臣从来都很大方,赏官,赏地,赏金银,这一次虽然也给心腹朝臣赏赐了一些,但吝啬的很,杨士奇也就只有三斤而已。
品尝了一枚,软糯香甜,炖入肉中味道更是天下奇香!
剩下的便将这些存入库中当成了种粮,命令大军严加看守,其防范程度比起兵仗局,比起皇帝皇后的寝宫还要严密。
“有良种,有良田,山东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富饶之地。”
朱高燧松了一口气,如今的他在济南只剩下最后一件事,那就是等朝廷罢官夺职的旨意。
就算罢免了他,也已经更改不了如今山东分地的趋势,旨意一到也就是返回南京的时候了。
只是意外比意料快了一步,廷寄还没有收到,却先收到了边关告急文书!
“宣府被围大兵压境,随时都有可能破城!”
当杨士奇和朱高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淇国公丘福率领十万大军就是从宣府北上的。
可边报有误的概率实在太小,宣府所处的位置又极其重要,边墙与居庸关相连,乃是大明九边重镇之一。
“这该怎么办。”
“这宣府南屏顺天,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是边陲重地,一旦失守鞑靼可南下长驱直入山东!”杨士奇说道。
“一定要守住宣府!”
自己好不容易才让土制变法在山东推广开,如果这个时候鞑靼南下,山东转眼又将是一场浩劫,他辛苦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如今宣府大将精锐尽随淇国公入了草原,山东卫所军也所剩不多,王爷,您把手里的两千五军营将士交给我,我去守住宣府!”杨士奇主动请缨。
“不行,只有你能留在济南完成土制变法。”
朱高燧很清楚,朝廷罢官夺职的文书正在路上,自己即便留在济南也无济于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杨士奇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也不要争,趁我还拥有山东山西两地决策权,你现在就派快马前往山西太原,让大通冶把造好的火器全部运至宣府,有那些火器借助宣府坚城我应该能守得住。”
下达了命令以后,朱高燧整军,带着丘福留给他的两千五军营奔赴宣府。
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京中三大营五军营是其中的王牌,战力在这个时代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杨士奇也片刻不敢耽搁,陈文运去信朝廷通报边关危机,而他去信山西调集火器。
屋漏偏逢连夜雨,朱高燧刚刚率领大军离开,负责传达皇帝旨意的黄门太监便已经抵达了济南。
杨士奇和陈文运一看,来的人居然是侯景。
大明的宦官等级森严,最低一级为典簿,其次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太监!
并非所有的宦官都能被叫成太监,只有内务府十二监的掌印、秉笔、随堂才能被称为太监。
总管内务十二监的乃是司礼监大太监,提督总管大太监,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郑和!
王耳朵王景宏在位次上排名第二,内官监太监,管理皇宫内所有宦官。
这侯景则是位列第三,御用监太监!
侯景深得皇帝信任,在内务府拥有很高的地位,虽然宦官的品阶最高只有四品,可却没有人会拿品秩来衡量一个太监的地位。
而且历史无数的经验和教训已经告诉这些当官,千万不要小看距离皇帝最近的太监,有时他们的一句话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侯公公,怎么是你亲自来宣旨了。”杨士奇笑问。
“赵王爷在山东惹得事情不小,陛下生气了所以特意命我前来将王爷请回南京!”
侯景往府衙那看了几眼。
“指挥使大人,杨大人,王爷呢?”
陈文运和杨士奇对视一眼,如今的山东正是关键的时刻,这份罢官免职的旨意能拖延片刻那都是好的。
“公公不巧的很,宣府传来告急文书,说是鞑靼大军兵临城下,王爷率军前往宣府了。”杨士奇说道。
“这…快给我一匹快马。”
侯景长途奔波也很困乏,可是听说被撤职的人不止不在,居然还引兵出征了,心下着急也顾不得休息。
朱高燧赶走没有太久,大部队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赶路都抵不上轻装简行,如果现在的侯景卿真的追赶,很有可能在宣府城下将其截住。
“公公,王爷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了,你现在就算是长着翅膀应该也追不到了,不妨先暂行歇歇脚。”
杨士奇说着就要拉着侯景的手往府内走。
“不行,圣上的旨意一日不宣,我的差事就一日没完,还是先追人要紧。”
“侯公公一路北上长途奔波,就算你能撑得住,这马也应该歇歇脚吧,何况府衙内已经备好了上等的酒席。”陈文运也急忙劝道。
酒宴上推杯换盏,在陈文运和杨士奇的刻意奉承下,很快侯景就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第二日一大早侯景刚醒来,又被两人拉着饮酒,在济南硬生生的呆了两日才启程。
第三日面对两人的热情,侯景非常果断的直言拒绝。
“赵王爷平素对我不错,而且我在来的一路上也看到了,匪盗走出山野到官府投案,百姓欢欣鼓舞国泰民安,或许王爷做到是对的。
两位你们什么想法我也知道,无非是想拖延些时日让赵王也他想做的做完。
但我只是个内官,不懂得家国大事,只知道把陛下的旨意一定要送到赵王手上,已经拖延了两日,还请两位大人不要在让我为难。”
杨士奇和陈文运也知道,侯景能在这里呆两天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此也就不在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