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老夫子的诞辰会举行盛大的仪式,朱高燧来的不是时候,但来到这里第一件事自然也是先祭孔。
孔氏祠堂内悬挂着历代衍圣公的画像,墙壁上满满当当让人不由得敬佩这通天谱果然名不虚传,而居中c位上的一幅毫无争议的当属于孔老夫子。
朱高燧点燃三炷高香躬身行礼,莫说是他,就算是高皇帝朱元璋,他老子朱棣到了这里,也得老老实实的给老夫子行个礼。
礼毕后,朱高燧将自己早就写好的奏表焚烧,没有人知道表上写的什么,只是陈文运在火焰燃尽的一刻看到了落款处写着几个字,18届理科状元!
祭拜完孔子然后才去见了衍圣公,朱高燧本想着给衍圣公套个帽子,然后撸了他,但亲自见到以后朱高燧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陈文运跟说他和衍圣公打不起来。
纵使他再聪明也没想到,堂堂衍圣公居然才刚刚过完一岁大寿!
“衍圣公还是个奶娃?”
“王爷有所不知,历代衍圣公都是嫡长子嫡长孙。我兄长衍圣公孔希学逝世后,衍圣公为其子孔公鉴继承,只可惜孔公鉴早逝,长房如今只留下了这个孩子。”孔希范解释道。
“此子名为孔彦缙,这个名字当初还是太子爷给起的。”一旁有人说道。
“我大哥给衍圣公起的名字?”朱高燧有些惊讶。
“当年靖难时燕军占领曲阜,陛下与太子拜访孔氏,恰巧此子出生,机缘巧合之下太子爷就给留了一个姓名。”
朱高燧摸了摸衍圣公的头,看到衍圣公马上就要哭,于是说了一声乖。
“那现在孔氏谁说了算?”朱高燧问道。
“下官和孔氏的几位耆老一起暂时代衍圣公执掌孔氏。”
“那正好,我有事要与诸位商议。”
禀退了所有人,大堂上只留下了孔氏的两位耆老孔希说、孔希进和县令孔希范。
“今日来来到这里,一是为了祭拜至圣先师,第二是想请诸位帮一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孔希范问道。
“如今的山东什么情况诸位想必比我清楚,匪盗横行遍野流民,布政使大人在山东一年多都没有处理好,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必须得衍圣公府上帮忙。”
“谈不上帮忙,这件事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
孔希范笑着回答,既然有求于孔氏,那他的官职也能再升一升。
“本王还在琢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不冒昧,没想到几位如此公忠体国,不愧是至圣先师的后裔,那我就放心开口要点东西了。”
“想要彻底解决匪盗之事,自然要依靠教化之力,教化万民我等自然义不容辞,赵王爷要书有书要人有人。”
孔希说还以为朱高燧是想让他们兴学,于是主动揽过了这个差事,有了这件差事,他们这一房又能多安排几个人入朝。
“书?人?”朱高燧挠了挠脑袋,怎么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几位是不是误会了,我想要的是田契。”
“田契?”
懵逼的轮到了孔家的这三个人,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田契与强盗能联系到一起。
“对啊,本王也是这几日才想明白为什么匪盗越剿越多,其根源就出现在了田地上。
这些匪盗多是失了田地的百姓,没有了安身立命的土地也只能上山当强盗才能活下去,但他们归根结底还是农民,只要把田地归还,这些人不剿自安!”
看到孔希说他们的表情和吃了翔一样难看,朱高燧又问道
“方才三位已经答应,不会现在后悔了吧。”
“王爷,您想解决匪盗问题我们可以出出力,孔氏也经常施粥舍米,但您若是想要田地,这恐怕有些难。”孔希范硬着头破说道。
“不错,这土地是一代代衍圣公所留下,我们怎敢败坏祖产。何况这些田地还有很多是高皇帝和当今皇帝所赐,您现在要去岂不是有悖祖之嫌?”
以往皇帝派人到这里都是要赏赐东西,还从未听说过要东西的。
“祖产?我在鱼鳞册上看到的可不是这样,我记得衍圣公的门人里有的用一口袋粮换了三亩田,有的用五贯钱还了十亩地。
不如这样我照原价将这些田地全部赎回,你们已经种了好几年,赚的也不少了吧!”
三人也察觉出来了,这赵王来者不善,因此表情有些难看。
“王爷话不能这么说,灾年斗米贵如金,一口袋粮食能救一家人的命。”
“如果我非要拿走呢?”朱高燧眼神不善。
孔家的人也没有丝毫退步,毕竟田地是一个家族兴旺的保证。
“我孔氏是天下读书人之师,赵王爷若想强取豪夺难道不怕热的天下读书人不满?”孔希范反问。
“你当我大明是宋朝?我朝高皇帝开国时就曾说过,朱家是与百姓共天下,而不是与士大夫共天下。
金国占了山东,你们给女真递降表;蒙古骑兵南下,你们奉元朝为正朔,孔氏的招牌早就被你们搞臭了。
只不过好歹有圣人装点一下门面,皇帝也看在圣人的面子上懒得与你们计较而已。
你们早就该收敛收敛了,孔家的田足以养活一个县的百姓,还不知足?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孔圣人的祭田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要,除此之外全部奉还。
你们现在就写个折子,就说感百姓之疾苦,效圣贤之悲悯,献上孔氏田产为民解忧。我代天巡狩有决断权今天就批了,然后明天把折子送到南京。”
朱高燧看到三人都不说话,于是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考虑好了,你们主动写折子还能博一个好名头,然后我在暗中帮一把,你们衍圣公家再出一个圣人也不是不可能,我这是在把你们往圣人那堆里推。”
“如果我们不呢?”孔希说怒问。
“如果你们非要自甘堕落赖在地主那一堆里不走,我也有办法,山东的强盗本来就多,隔几天会有一大批强盗路过曲阜…..”
朱高燧说着语气哽咽了起来,还作势擦了擦泪。
“衍圣公一家为了保护本王不被强盗所伤,与贼死斗不退,千年世家毁于祝融,悲哉衍圣公,壮哉衍圣公,忠哉衍圣公!”
朱高燧表演的来了劲,丝毫不顾三个老头子已经快被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你在山东如此胡作非为,欺压圣贤后裔,难道你就不怕被陛下察觉?”
“当然不怕,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有脑疾,犯病的时候还敢在奉天殿上当中殴打朝廷命官。”
朱高燧一副我有病我有理的样子。
“你不尊重我衍圣公,天下儒生必将恨你入骨!”孔希范咬牙切齿的说道。
“对不起,老子是学理的,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
朱高燧身旁跟着的刘勉也觉得天快要塌了,赵王爷平时荒唐也就罢了,今天居然勒索到了衍圣公门上。
但刘勉毕竟知道自己的职责,还是带着几个人将这三位孔氏耆老牢牢盯了起来。
“我的赵王爷啊,你若是一意孤行是要出大乱子的。”
陈文运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他早就听说过赵王爷在南京城胡作非为,可也听说了在山西万家生佛,本以为他有能力解决山东的强盗和流民问题,没想到刚来山东就要惹祸。
“还能比现在更乱?”
朱高燧却一脸不在乎,不把这个山东最大的地主拿下,所有针对流民和强盗的办法都是隔靴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