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家的这个棉花球,有脚阳春赵王爷正在跳着脚骂街。
“好日子这才过了几天,刚赚了几文钱你怎么不上天!”
在山西第一场雪之前,西山盖得这些房子终于已经建好,虽然还有一些透风,但总不至于会被冻死。
连续赶工数月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朱高燧下令所有人都休息一天,工钱照发。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值得欢喜的事情,可朱高燧一连走了好几户人家,发现妇人和老人都在收拾家,那些男人却在房间内搭起了简单的桌子三五成群的在赌博。
这让朱高燧不由得勃然大怒,直接将面前简单搭起来的桌子一脚踹翻。
这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没有架子的赵王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好赌的风气若不严加禁制任凭其蔓延开那便是一场灾难,所有人都不会再想着如何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而是如何不劳而获,因此大明自开国起就禁止民间赌博,他也再三强调过西山煤矿附近决不允许赌博,现在依然有人顶风作案。
“是谁提供的叶子牌?”朱高燧阴沉着脸问。
“王爷,是小的….”一个瘦弱的中年颤颤巍巍的说道。
“收拾东西马上离开。”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
身为一个失去了土地的流民,本应该颠沛流离前往官府指派的目的地山东,能不能到达山东都是一件未知数。
他从未想过能够在西山立足,分配了房子每天还能赚到不菲的工钱,现在让他离开等于一脚将他踹进了地狱。
可朱高燧根本不听这人的哀求,任由身旁的侍卫将他拖拽着离开,其他几个人也面色发白心中惶恐至极。
他们也是侥幸遇上了赵王收留,建好了房子一家老小还能赚二三十文,这是一笔做梦都能笑醒的工钱,如果因为这一次赌博丢掉了饭碗,那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风。
“王爷我们知错了。”
“两个选择,第一你们也离开西山,赌风绝对不能在这里蔓延;第二可以留下,但每人领四十鞭。”
四十缏子下去,哪怕是再强壮的人也会丢半条命,但这几人只是思索了片刻就选择了第二种。
“我们愿罚!”
对于身后传来这几人被鞭打后的惨叫声朱高燧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一次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他在西山附近朱高燧也给自己留了一间房,毕竟西山煤矿和附近的房子都算得上是他的私产。
马上就要入冬,这些在矿上做工的人虽然有了稳定的收入,但毕竟初来乍到,朱高燧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做好入冬的准备。
随便推门进了一家,这房子本来就不算很大又分为东西两院,住了两户人。
一个肥胖的妇人正在端着木盆揉搓着衣服,见到朱高燧急忙起身,在身上擦了擦湿手。
“王爷怎么来了。”
来到这小院以后朱高燧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虽是泥土地可打扫的干干净净,连窗户都糊上了油纸。
“去太原了?”朱高燧问。
“没有,家里男人整日在矿上上工哪里有闲心去太原。”妇人笑道。
“那这糊窗户的油纸哪里来的?”
“这个啊,前两天来了几个卖油纸的小贩,不只是我好多人都买了。”
推门进了房间以后,里面非常简陋,甚至墙上都没有抹灰,一眼就能看到粗大的砖缝,家具更是只有简简单单一张床,连饭都是坐在门槛上吃的。
“王爷,我和我男人商议过了,等来年不忙的时候,赶紧把墙摸上灰,不然这么好的房子要生虫的。”
朱高燧笑了笑,这妇人的心思他那里看不懂,她想问的不是抹不抹灰,而是想看看这房子的归属。
“这房子是矿上的,但分给你们也不准备在收回来了。倒是你,来年开春老家收回去的土地会重新发放,你们不准备回去吗?”
“回去作甚,种那十来亩地一年到头没个闲,还落不下钱那有这里好。”
这妇人心里精明的很,在这里做工虽然能赚不少,但没有了土地以后儿子孙子又该如何立足?所以自然是要回去的。
但一亩田也不过三两银子,只要在这里做上几年工攒下一些钱财在回去,十亩地就能变成二三十亩,横竖不亏!
妇道人家的小心思朱高燧也不揭穿,转了转笑了笑就离开。
路过的几家都还算不错,从语气里也能听出来是想留在西山矿上,但也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最外围的一些房子应该是刚建好不久,朱高燧刚进入房子里就感觉到了一阵阴寒刺骨,房间的角落堆着的干柴禾上躺着一家三口。
朱高燧眉头微蹙,本以为建好了房子就能住人,现在看来是他疏忽了。
每块砖烧出来的时候都不能直接用该盖房,而是必须要用水来泡透,然后才能与三合土更好的黏在一起。
这样的房子更加牢靠,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刚建好以后阴潮的很,最短也必须要晾晒一个月才能进人进床,否则过一个冬天很容易出问题。
这一家三口当家的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似乎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多糟糕,正抱着孩子憨厚的笑着。
“在这里住了几天了?”朱高燧问道。
“王爷,小的住了有三天了。”
“这地方太阴凉不能住人。”
这汉子以为朱高燧是要赶走他们,因此有些惊慌失措。
“不碍事不碍事的,小的命贱,也命硬。以前在老家住的就是窑洞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住上砖瓦房,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求之不得了,阴凉一点不碍事。”
“吕良呢?”
“这和吕匠没什么关系的,吕匠也说不能住人,是我们自己要住进来的。”
很快刘勉带着吕良便急急赶来,朱高燧也没有苛责太多,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些房子都建起来已经算是不易了,何况阴寒总比枕风宿雪的冻死在三九天要好。
“吕良,这种房子有多少。”
“很多,起码有小一千户。”吕良也很无奈。
“不管怎样,这种房子绝对不能住人。”
外面的寒还能穿两件袄子抵挡,可这房间里的阴却是从骨髓中渗出来的,何况西山附近的人大多数穿的还只是单衣。
只是待了一小会儿,朱高燧已经感觉到了浑身不适。
“咱们建造的这些房子本来就很勉强能容纳这么多人,如果不这么将就一下很多人都没地方住。”
朱高燧突然有了主意,房子有限,但是有一种办法能在保证最宽松的条件下住更多的人。
“眼下的房子就算是建好也不能住,你这样去找几个木匠打一些两层的床,两层床之间搭上床梯供人上下。”
“上下两层?”
吕良和刘勉这辈子都没听说过床还能分层,而且听赵王爷这意思,到床上睡觉还需要先爬梯子,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嘛。
见到与这两个人说不通,朱高燧直接从旁边的枯树上撇下来一截枯枝,然后在地上简单了画了一下。
“就按照这个样式打造,这样原本住两人的房间可以容纳四人,将就着过这个冬天一切就都好办了。”
对于朱高燧惊为天人的想法刘勉这一路随行下来已经见怪不怪了,无论什么样的麻烦,这位王爷始终能够想到一些闻所未闻的点子来解决,事实也证明这位皇帝亲口称赞过的大明第一聪明人,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我这就去办。”
“还有,你看看这房子做工我都不忍心吐槽了,墙体我都不用仔细瞧都知道是偏的,你看看砖缝宽的宽窄的窄,一眼看过去就是斜的。”
“王爷,萝卜快了不洗泥。”吕良尴尬的回了一句。
“算了算了,能建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阵子也辛苦你了,回头到杨福哪里支十贯钱。”
“王爷可是折煞我了,我领着三十文的工钱,再去领赏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吕良果断拒绝,为了给这些流民一个御寒的家,这位赵王爷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几十万两!
在那些高官显贵的人眼中,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饿死或者冻死都由天定。
可自从到了西山,没有一个人冻饿死还能领上连太原城里的人都眼馋的工钱,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吕良固执的认为,人太贪心是要被天收的。
“让你去你就去,这砖还要继续烧,开春房子建造完以后还要建几个草市,酒楼,一些日常能用得上的商铺都要建好。
还有我设计图上留好的走水渠和道路都要扑好垫好,尤其是路可不能糊弄事。”朱高燧叮嘱道。
“小的一定尽心竭力。”
除非躺在家中什么都不做,只要你想干点事,全世界都会为你挡路。
朱高燧倒是不怕麻烦,无非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而已,有王爷的身份加上自己的智慧,倒是没有太多难题。
半年的时间让整个大明最大的煤矿初具规模,这让朱高燧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西山附近建造的这些房子已经形成了一片规模不小的村镇,从街上走过的时候迎面还能撞上一些挑着担子的小贩。
小贩脸上笑容洋溢,原本只是试探性的来了一趟,没想到一担子芥菜不过半个时辰就卖的干干净净。
北方的冬天没有多少能够吃的绿菜,芥菜就是少数的一种,很多人在深秋以后会将芥菜腌在一口大缸里,然后一冬天都用芥菜来配上各种米面。
“王爷,您刚才说要建酒楼?”刘勉试探性的问。
“以后这里往来商旅不少,当然要建酒楼,而且规格一定要高。”
“我妻弟是厨子,小的也小有家资,您建的酒楼能不能匀我一座?”刘勉不好意思的笑着。
“不错啊,眼光挺叼毒的,我还以为你只会杀人放火。”朱高燧调笑道。
“我那有什么眼光,但我相信王爷您的眼光。”刘勉吹捧的一句。
“随你的便,不过这酒楼我只租不卖。”
刘勉是锦衣卫,晋王也是朝廷官吏,平心而论前门当官,后门开店,亦官亦商朱高燧非常讨厌。
在他看来官家为商本应该是绝对禁止的,可眼下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官吏和极少数的商贾占据着整个大明绝大部分的财富,不让他们参与进来根本不可能。
就像这西山煤矿,如果没有晋王拿出多年积蓄与他共同营建,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完工,日后或许要做出改变但不能是眼下。
“这西山附近已经初具规模以后就叫西山镇吧,你去通知冯道安,让他在这里开府建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