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含笑将朱高燧送走,那喂马的下人很快就返回低声说道:
“是西凉玉顶干草黄。”
“黄骠马。”
裴行之对朱高燧的身份有了一些揣测,黄骠马是大明行伍里所骑乘的马匹,尤其是军中大将的最爱,他们几个人看起来瘦弱不像军卒,那就是将门之后了!
“老爷,是是透骨龙!”
”透骨龙?你确定没有看错?“
裴行之眼神中有几分震惊,透骨龙是黄骠马中最顶级的马匹,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即便喂饱了草料肋条也显露在外,稀有至极。一万匹黄骠马都未必能有一匹透骨龙。
他曾重金想要买一匹送人,可多年来都没有找到一匹。
裴行之原本想着应该是哪位将军的子嗣,但如今看来应该是有些低了。
”胯下透骨龙,还认识指挥使大人,大明这个年纪有如此身份的人…..“裴行之眼光老辣,排除了一圈之后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
“应当是新城侯张辅无疑了!”
裴行之摸着胡须,前一阵县衙收到了朝廷密报会有一位钦差来到山西,应该就是这张辅了。
朱高燧自己也不知道老二送的这匹马这么珍贵,更不知道因为这匹马自己被当成了张辅。
朱高燧的马匹被拉去喂了些草料,而他们四人则被带到了客房中。
裴氏府邸比起太子东宫还要奢华,满园都是些奇花异草,还有假山流水,无论是布局还是格调都非常精巧。
“这裴府的院子里居然还有一座山!”王文鼎惊叹道。
“这里本来是一片平地,我家老爷觉得没有生趣,于是就差役三千多农夫从城外挑土,硬生生的园子里堆起来了一座山。每逢有好友造访,老爷都会在山上宴请客人。”
已经是入夜,裴府外的酒宴还没有结束,在朱高燧住进来这里以后,刘勉也偷偷潜入。
“打探清楚了?”
“公子清楚了。”
这曲沃城外流民无数,而裴氏动辄千金酬客,如此怪象绝对不正常,在查清楚以后就连刘勉的眼神中都动了杀机。
“这曲沃是怎么回事?”
“裴行之在二十年前迁居曲沃一直倒也安分守己,靖难时期突然做起了放贷的生意,通过贷米侵占良田起家。
去年黄河多处支流干涸,整个曲沃大旱麦苗枯死,不少人为了活命只能向裴行之借粮借米,单单是去年一年失田者十之三四。”
“去年?”
朱高燧觉得这个时间有点奇怪。
“不错,从去年六月开始的!”
“去年山西大旱我是知道的,太子爷为了赈灾差点搬空了国库,为此还和老爷子在朝堂上吵了一架,朝廷赈灾力度这么大,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和裴行之借米?”
“王爷,裴行之贷出去的米,是官仓发放的….”
用朝廷赈济的米粮放贷,怪不得无论户部发下多少粮款始终都不够,有这群蛀虫,就算皇帝和太子把大明给他们搬空都填不饱他们的胃口。
朱高燧来到大明这几年,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刀一个人!
“距离这里最近的卫所是哪里!”朱高燧动了杀心。
“平阳卫,据此不到两百里,王爷卑职觉得此事不可操之太急。”刘勉劝道。
“你想说什么?”
“刚才卑职发现,裴行之和布政使派来的人一同去了书房。”
朱高燧立马就明白了刘勉想说什么,裴行之很有可能与布政使有关联,此刻若杀裴行之难免会打草惊蛇。
“带我去看看。”
因为今夜闲杂人太多,裴府所有的家丁都守在府外,这也导致了府内把守的人不多。
刘勉带着朱高燧绕开了几处暗哨之后,借着月色的掩护顺利接近了裴行之的书房。
书房的窗户上糊着一层轻薄的纱,刘勉非常熟练的用匕首在纱窗上花开了一个小口,朱高燧借此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裴行之在自己的书架上找到了一个木盒,然后将其递给了今夜送字的那人。
“特使大人,最近三个月的都在这里了。”裴行之恭敬非常。
“怎么这么少?”
“如今正值秋收,进度自然慢了一些,还请特使大人替我美言几句,入冬之前我一定把这次缺的全部补上。”
裴行之说着又取出来两根黄鱼放到了桌子上,这特使也喜笑颜开。
“布政使大人对你办事还是比较满意的,你放心吧,你给县令转达一下,把那些流民往东赶,只要进了山东的地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因为距离较远,所以朱高燧看不清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隐约间听到与流民有关。
在返回客房以后朱高燧夜不能寐,这小小一县劣绅居然能直通布政使,朱高燧感觉到了山西从上到下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
一夜无事,第二天朱高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裴府离开,裴行之亲自牵着朱高燧的马一路送行,见他如此热情朱高燧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这山西都指挥使司指挥使赵洪成将军喜马,尤其喜欢黄骠马,只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赵将军突然将他坐下的透骨龙送入了南京….”
“你消息倒挺灵通。”朱高燧不置可否。
“这黄骠马是武将挚爱,南京城中与您年纪相仿又是武将的可不多,所以在下斗胆猜测您就是新城侯张辅,张侯爷…”
朱高燧也没想到裴行之居然通过这匹马猜到了他的身份,可当他听到了张辅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道是我猜错了?”
“裴行之我这一趟执行皇差乃是秘密,你若是敢泄露本侯的行程,我定不饶你。”
“侯爷放心,小的知道规矩。”
在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新城侯张辅,裴行之挥了挥手,送上一份厚礼。
“小的今日略备薄礼还望侯爷不要推辞。”
朱高燧用马鞭挑开看了看,居然是一沓沓的大明宝钞,粗略估算大概有五万贯!
“昨夜在寿宴上见识过裴老爷的阔气,怎的今日出手如此小气?”
裴行之的表情有些尴尬,但一想到自己或许能够牵上如今大明新贵,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这自然还有…”
裴行之又命人抱来一盒,朱高燧也不客气,命杨福直接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