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叫什么名字?”朱高燧蹲下身子柔声问道。
或许是刚才吃了朱高燧给的肉,所以这兄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很强的戒心。
“我叫杨有粮,妹妹杨有米。”
听到这名字所有人都是一阵长吁短叹。
“你们的父母呢?”
“今年闹饥荒的时候饿死了。”
朱高燧已经猜到了一些,毕竟如果父母活着,那个孩子会活的像野狗一样。
王文鼎和徐祯感觉自己已经是出身贫寒了,没想到这一路上所见的更是比他们还要凄凉的多。
对于自己悲惨的身世,这兄妹两人已经早就习惯了,可杨胖子听着眼泪直流,这俩娃算是他的本家,一手搂着一个,还不断从怀中取出来一些小东西给这兄妹两个。
“这么多庄稼怎么没有人收?”
“那都裴老爷家的地。”
“裴老爷?徐祯,咱们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应该是曲沃!”
杨有粮只是提了一个裴字朱高燧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在山西有几个姓氏具有极高的辨识度,裴氏当属第一。
天下无二裴,他们口中的裴老爷当然就是历史上最庞大的将相世家,闻喜裴氏。
闻喜裴氏,上至周秦下迄于今,绵延流长,特别是自晋至唐的几个世纪中,更是将相接武各领风骚。
“儒林丈人”裴秀,“史学三裴”裴松之、裴骃、裴子野,“三河领袖”裴骏,“独立使君”裴侠,“儒将之雄”裴行俭,“四大尚书”裴伷先、裴敦复、裴漼、裴宽,“股肱之贤相”裴度,“大唐三绝”剑圣裴旻等等,千年以来名人数不胜数。
可如今他们身在曲沃,距离闻喜尚且有很远一段距离,难不成这几乎可以与通天谱媲美的大世家已经把势力范围延伸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不过在查这件事之前,朱高燧想要先安顿好这两个孩子。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杨有粮和杨有米两个人疑惑的看着朱高燧,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打算。
“傻瓜,三公子想给你们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你们去不去。”
杨福看出了朱高燧有心想帮助他们,杨福好吃懒做可心地却很善良。
“嗯!”
两个人连连点头。
“纪纲,纪纲…”
朱高燧朝着空旷的地方呼喊了几声,很快几个头戴斗笠农夫打扮的人跪在了朱高燧面前。
“卑职见过赵王爷。”
“你们是谁领头的?”朱高燧问。
“卑职锦衣卫百户刘勉。”
“你把这两个孩子安顿好,如果你让我知道他们饿了肚子,我剥了你的皮。”朱高燧恶狠狠的说道。
“赵王爷放心,卑职一定尽心竭力。”
“你们锦衣卫有没有查过这裴氏的底细。”
朱高燧刚问,刘勉就如数家珍的说了起来。
“裴氏山西名门望族,元末乱世中纷纷逃离本地四处谋生,近五十多年下来在各处扎根开枝散叶,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曲沃裴氏、安邑裴氏、平陆裴氏等三支。
咱们所在的曲沃裴氏,现家主为裴行之,此人仗着裴氏在山西巨大的影响力,从元末开始大肆兼并土地,现如今小半个曲沃的良田都属于裴行之所有。
安邑裴氏,以及平陆裴氏也大抵是这样的情况,这些裴氏散出去的家族又暗中勾连在一起,整个山西南部与其说是大明疆土,不如说是裴氏私产。”
锦衣卫负责监察天下,对于裴氏的动向自然也了如指掌,刘勉在知道自己负责护卫朱高燧安全时,就已经把锦衣卫中关于山西所有的信息全部记在了脑中。
“闻喜是裴氏的发源地,那闻喜裴氏呢?”
刘勉一直在说其他几家裴氏的厉害,却对宗族只字不提。
“闻喜裴氏如今家主名叫裴嵩之,裴嵩之为人古板方正,宗族虽有庞大的声望,可他却依旧不肯放弃耕读传家的家风,只知道守着祖产,因此这些年已经被其他分支远远甩开。
除了闻喜裴氏以外,其他分支俨然已经成了地方一害,裴嵩之曾训诫过几次但收效甚微,已经失去了对其他几家的约束力。”
“王爷,咱们初来乍到暂时不宜与这些地方豪强硬碰硬,如果想要收拾裴氏,需要从南京城抽调一些兄弟。”刘勉说道。
“放心吧,我还没蠢到在人家的地盘上去和一个千年世家硬碰硬,这裴嵩之风评怎样?”
“无论是在闻喜还是在整个大明,都算得上是一代鸿儒,博学方正私德无亏,守着祖宅清贫度日,与他相交者无不称赞。”
朱高燧思索了片刻,如今的裴氏俨然已经成为了山西南部的一方土皇帝,就算他此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扫黑除恶也要给他们敲敲钟。
“绕道先去曲沃,我去这裴氏拜访一下这里的土皇帝,然后明日去闻喜,我倒要看看这千年将相世家究竟是什么样。”
从这里到曲沃距离不算很有,快马加鞭也只有半日的时间。
以前他对于千顷良田没有什么概念,可这一次,他打马所过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是裴行之私产。
与这些田产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一队队拖家带口居无定所的流民。
这些人面带菜色,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向什么地方流浪,倘若有敢觊觎裴氏田地的都会遭到一顿暴打。
这更让朱高燧暗下决定要除掉这帮蛀虫,怕这裴行之有了防备因此并未让人提前通禀,而是一路隐姓埋名来在了曲沃。
曲沃县城地方不算很大,街道上从茶楼酒庄到赌坊青楼一应俱全,而且近半铺户都挂着裴字招牌。
如今这曲沃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从城外开始,满满挂了近十里。
杨福去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今天正好是裴行之五十大寿,今日会在城中设宴,邀请临近数县的达官显贵赴宴,并且但凡过路的人只要说几句吉祥话便有酒席奉上。
进入曲沃以后朱高燧对于这裴行之的豪气都有些惊叹,大红灯笼下足足有上百桌宴席,气氛热闹非凡。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方豪绅,仗着祖上的余荫就敢如此奢靡,真当山高皇帝远就没有人能拿得住他们了?”
南京那些一二品的官吏在朱元璋和朱棣的高压下,衣服破了都得缝缝补补再穿三年以彰显廉洁,而这些偏远地方小官巨害已经成了常态。
“你们是什么人?”
宴席外有专门的家仆负责把守盘查。
“我们是南京来的客商,准备去太原。”
“客商?”
这些家仆上下打量了一下,朱高燧一身锦衣倒像是有些身份。
“那你们算是有福气了,我家老爷五十大寿几位不妨吃顿酒席再走。”
“那就多谢了。”
朱高燧从怀中取出一张宝钞扔了过去,这人更是喜笑颜开,主动体他们牵马执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