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就在院子里守着康四九,这老头子的手艺确实很厉害,一双眼就是最标准的尺子,刨子拉出的一整条刨花也厚薄均匀。
康四九在忙着做椅子,他当然也没有闲着,找来了完整的牛皮用温水浸泡完又用酒浸泡,最后又给牛皮上刷上桐油,直到牛皮变软。
廖忠回来的时候拉了满满一车的鹅绒,鹅绒倒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这一车在家禽市场加起来也花不了一两银子。
为了展示自己高超的技艺,康四九还将靠背板做成了浮雕麒麟纹,角牙呈现出完美的流线型结构,顶级木匠的眼力比起尺子的刻度还要准。
黄花梨是非常贵重的木材,可做成的这把椅子虽然造型精美别致,可大部分的地方都太过板正坐上去并不舒服。
朱高燧把所有的鹅绒全部填塞进了一个口袋中,不断压实不断充填做成了绒包,而这绒包的大小刚好与椅子相匹配。
府上的绣娘把几个绒包放在刚刚康四九做好的椅子上,整把椅子立马看着就鼓胀了起来,将绒包压实又把处理过的软牛皮套上缝制在了一起,沙发终于大功告成。
朱高燧一屁股坐了上去半边身体都陷入了绒毛中,兼具羽毛的轻盈和牛皮的厚重,非常舒服,又浑身扭了扭,这椅子完全依靠榫卯结构不见一颗铁钉,居然能有如此的稳定性。
如果不是老丈人腰疼,他也想不到在大明就把沙发做出来。
康四九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把椅子很多地方都比较宽,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承载绒包。
“康师傅,就麻烦你多打几套我要送到宫里,等完事一起把物料工费全部结清。”朱高燧说道。
“往宫里送?”康四九脸上笑出了花“不要钱一文钱也不要,能给宫里的贵人做把椅子,王爷您这是给小的脸啊。”
“那价格回头再商议,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
廖忠也不想在这些许小事上纠缠,找人把这椅子搬上了马车便直奔曹国公府,朱高燧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李昭婉不由得又挥了几下马鞭。
听到赵王爷又来拜会,邓颜玉自是喜上眉梢,可李景隆和李昭婉的反应却很平静。
“赵王爷这是有意这门亲事了,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给我摆这个脸。”邓颜玉有些不高兴。
“娘,我自己的亲事我想自己说了算,爹答应过我的。”
“自己说了算?咱们这样的家庭何曾能自己说了算?”
“如果婉儿看不上朱高燧,那就不嫁,我李景隆还没活到用自己女儿幸福来换平安的地步。”
李景隆一句话让邓颜玉炸了毛,站起身来如同被触怒的老虎一般。
“这件事情上你必须要跟我站在一起,李昭婉,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你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您为什么要逼我嫁给一个荒唐纨绔子?就因为他是王爷?是皇帝的儿子?”邓颜玉也满心委屈。
“更是因为他能保你们父女一辈子的周全。”
邓颜玉发完脾气就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婉儿年纪小没有见过,李景隆难道你自己忘了?想当年我邓家是何等的风光,到后来不还是被胡惟庸案牵连,阖府上下一百三十八口人全部被砍了头。
李昭婉,我是亲眼看你外祖父母行刑,你最小的舅舅被砍头的时候只有七岁,我眼睛都差点哭瞎,时至今日深夜还总是会从睡梦中惊醒。
李景隆,陛下念你开门献城的功劳,可你也别忘了当初你带兵攻打顺天府,那帮燕王府出来的武将亲眷有多少死在你手上,他们现在哪一个不想生撕活剥了你?
我是不怕死,无非是一家团聚去见我爹娘和长兄,我怕的是你曹国公在步了我卫国公府的后尘,一家绝后。”
邓颜玉回想起了邓家满门的凄惨,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如今永乐皇帝与洪武皇帝一般又举起了屠刀,瓜蔓抄之下几十上百家抄家灭族,这更让邓颜玉整日里寝食难安。
李景隆与她自幼相识又夫妻二十年,当然知道向来温和的邓颜玉在这件事上如此霸道泼辣终究是为了他们这个家。
朱高燧来到曹国公府上以后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婶婶邓颜玉眼睛微红,显然刚才哭过。
“赵王爷,你是来找婉儿的吧,正巧刚才婉儿还提起了你呢。”邓颜玉强挂起笑容。
朱高燧聪明的很,自然分得清那句是客套话,何况李昭婉对他很不满意朱高燧也没有热脸硬贴上去。
“今天我不是来找婉儿的,我是来给李伯父送一件礼物的。”
“送礼?什么礼物。”
有了刚才邓颜玉闹的那一番,李景隆也没有在板着脸。
“知道您前些年出征的时候受了腰伤不能久坐,所以我回府以后特意做了一把椅子给您送过来。”朱高燧笑道。
“椅子?”
堂堂皇子给老丈人只送了一把椅子,说出去难免寒酸。
“我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椅子值得赵王爷亲自送过来。”
两个曹国公府的下人将沙发抬了进来,比起轻盈的交椅、圈椅和宫椅而言,这椅子就臃肿了太多。
“李伯父您请坐下试一试。”
李景隆半信半疑的坐在了沙发上,一般的椅子坐上去靠背很硬,让他的腰承受了很多负担。
可这沙发坐上去以后异常柔软,身体都陷了下去,与腰接触的不再是硬木而是鹅绒,这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
“这是什么椅子?”
朱高燧想了想,沙发这个词本来就是舶来品,既然这第一件沙发是自己设计出来的,那名字当然也要换一个。
“还没有名字,不如您给取一个吧。”
能看得出来老丈人很喜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果不其然,李景隆看着朱高燧的眼神也有了三分改观,不再是之前那样不冷不热。
李景隆在牛皮与椅子包裹的地方看到了一根绒毛,仔细打量了一下:
“原来是鹅绒,怪不得如此轻盈,不如就叫羽座吧。”
“好名字。”
不管老丈人说什么,夸就对了。
邓颜玉也满脸笑容,而且还不断朝着李昭婉使眼色。
“怪不得很多人一直都说赵王爷是大明最聪明的人,小小的椅子能做出如此设计,属实让人佩服。”这一次李景隆说的倒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