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楼与轻烟楼是南京十六座大酒楼中排名最靠前的两个,出入者大多都是富商或者仕宦。
在大明开国功勋中,明初三大案把几乎所有的武勋全部卷入了其中,高皇帝的屠刀一下近十万人人头落地,开国武勋险近绝种,而沐家是其中的幸存者。
在如今的大明西平侯府的地位自然就更加尊贵,尤其是沐氏两代人独镇云南已经有十五年,西南稳定全系于沐氏一身。
沐昕是西平侯府第三子,来到南京以后无论是那些燕王府新贵,还是老的江浙仕宦都给予了极高的礼遇。
虽然他们本人碍于面子和年纪不会自降身份,可也会安排子侄亲自接待,太白楼的酒宴一直不断。
今日是一些江浙才子文人作陪,酒宴上推杯换盏吟诗作对气氛好不欢畅,沐昕还即兴赋诗一首。
“黛色参天玉削成,断鳌谁识太初形。庆云缭绕玄都近,石蹬参差黄道平。夜半风雷山下起,秋清星斗树梢横。只今圣代超前代,徽号穹碑万古荣。”
“好诗,难得的佳作啊。”
“气象广大,足见沐兄才高八斗腹有激雷令人倾佩。”
就在这些人互相吹捧时,一小厮手中握着书信来到了众人身旁。
“敢问各位公子,哪位是沐昕沐公子!”这小厮问道。
“正是在下。”
“我受家小姐之命邀请公子赴宴。”
这小厮放下书信后,弓着身子离开。
“小姐?沐公子难不成在南京已经有了欢好?”
这人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不管是谁,只要搭上西平侯府的线在朝中地位自然平步青云,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沐昕此番前来,是因为皇帝已经有意赐婚。
“诸位兄台切勿不可乱言,我在南京城并无相识的女眷,这信是韩柳烟姑娘所送。”沐昕急忙澄清。
“韩柳烟?”
“我在南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韩柳烟主动邀请过谁。”
“既然大家都感兴趣,不妨同去。”沐昕说道。
“看来我们也是要沾了沐公子的光了。”
三个人结伴而来,韩柳烟已经在客房备下了好酒好菜,而朱高燧装作酒生站在门口。
“奴家见过几位公子。”韩柳烟一身红装看起来热情如火“见过沐公子!”
“韩大家客气了。”
沐昕有些受宠若惊,哪怕在云南的时候也听说过韩柳烟南京第一艺妓的名气,朝中大员坐谈时都以能邀请到韩柳烟抚琴为荣,弹琴对弈与鸿儒谈古论今,当的上大明第一才女的名头。
“前两日在这里听韩大家捏泥人、打枣杆,至今依旧回味无穷。”另一人说道。
“今日不弹琴不唱曲,只是仰慕沐公子的名声,所以冒昧请公子赴宴。”
韩柳烟眼神中别有韵味,加上一身装束更显热烈根本难以拒绝,沐昕也为韩柳烟的美貌惊叹,但很快就强迫自己把眼神从韩柳烟身上挪开。
“诸位请坐。”
韩柳烟邀请所有人入座,而她则坐在了沐昕的身边,为沐昕斟了一杯递过去时,装作不小心碰触到了沐昕的手。
所有人都能看明白,这风月场所第一行首对沐昕应该是有情,心里遗憾的同时也有些嫉妒沐昕。
可沐昕脸色刷的涨红,身体也不由自主的不断往后退了再退。
“公子,奴家有这么可怕吗?您若再退可就掉下去了!”
韩柳烟以手掩面轻笑,沐昕只能将酒一饮而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韩柳烟对于这样的场合轻车熟路,沐昕也逐渐放下了戒心,只不过始终与她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对于韩柳烟的热情也能躲就躲。
朱高燧装作酒生不断给众人添酒,酒过三巡气氛也越发轻松。
“只是喝酒多少有些无趣,不如咱们玩一些游戏?”
“玩游戏吗?这可是我的最爱!”
韩柳烟的提议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同,韩柳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牌,把规则讲了一遍后所有人都被这种新奇的玩法所吸引。
如今在南京商宦这些不缺钱的圈子里流行一种类似扑克牌的叶子戏,但趣味性远远不如炸金花,只是简单的试玩以后每个人都更加迫不及待。
“只是这么玩难免有些无趣,不如加一些彩头?”一人问道。
“那是自然。”
朱高燧站在一旁冷笑上套了,这些才子大多都是仕宦之后家资颇丰。
韩柳烟昨天与朱高燧玩过所以更加有经验,前两三圈几乎是通杀,每个人输了五六两。
一开始这些人还自持身份还非常收敛,只是一百文一百文的往上加,但随着慢慢沉入其中,每一注加的也越来越多。
“一两!”韩柳烟摸到了一手好牌,所以第一注就比之前更高。
“三两。”
那白衣才子似觉自己的牌也不错,因此又抬了一手。换做刚才那些手牌不太好的已经开始扣牌,可沐昕却并未如此,而是直接抬的更好。
“那我就五两吧。”
朱高燧因为是酒生,所以站在桌子旁一眼就看到了沐昕的手牌,最大的一张只有拾贰而已,很明显是在使诈。
果不其然,沐昕喊完以后其他人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将牌扣在了桌子上,哪怕他们的牌面其实更大,可却并不敢赌。
沐昕诈赢以后没有得意,而是神色如常的将牌扣在牌堆里,又从桌面上捡过那几张宝钞,刚才他还是输家,只是这一把就全部赢了回来。
当所有人的精神都全部集中在扑克牌上的时候,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自己的秉性。
那白衣才子应该是国子监的人,每日读的都是圣贤书,可打牌的时候已经把圣贤之道全抛之脑后,输了十两左右,就已经开始怨天尤人,甚至每次扣牌给人脸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高兴。
另外一个朱高燧不认识的人手气倒是很旺,但每一次赢都会大喊大叫几声,牌不好时话很少,一切都挂在脸上,这样的人注定构不成什么威胁。
倒是这沐昕确实不错,一言不发,该诈的时候哪怕是一张单牌也敢往上叫,自觉牌面不行的时候,也不会疼惜刚才下的注果断舍掉。
聪明绝顶可又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这就是朱高燧得出的结论。
“常宁若嫁给他怕是会吃亏…”朱高燧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