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亲耕大典的前一天敲定了关于盐引的事宜,太子和户部尚书夏原吉极力反对,但皇帝决定的事情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知道朵甘察哈尔有盐湖的,整个朝堂上也只有朱棣、姚广孝以及朱高燧,朱高燧还被他老子下了最严格的封口令。
夏原吉与太子以及内阁商议过后,终于敲定了裁撤盐榷交给江浙仕宦经营的章程,最后分成了三大十二小,共计十五份水程图!
往年朝廷出具恶水程图都有年份和地域限制,如今这水程图取消了年限,无论谁拥有这水程图就代表着拥有了贩盐的资格。
王纯放出消息以后在这些大世家中引起了轰动,尤其是那些与盐商牵连最深,最了解盐引利益的人最为动心。
在大明商贾的地位普遍很低,可唯独盐商是一个例外,若能有一份可以永久经营的盐引他们甚至可以放弃如今的官位,一时间赵王府前车马如簇。
朱高燧的睡眠质量一如往常的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用苦茶漱了漱口又用柳条叶子沾了盐在口里刷了刷,吐口水飙出去很远。
“王爷,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廖忠说道。
“不用管他们,就算晾一天他们也得等着,茶水就不要上了,咱们府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前几天自己主动上门的时候,一个个给自己摆脸色,现在是一报还一报的时候了。
等朱高燧用过早餐换好了衣服才慢悠悠的来到了王府大厅,厅堂里十几个人都是江浙仕宦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过赵王爷!”
只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前倨后恭,这些人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客气了,几位不会等的不耐烦了吧。”
“怎么会呢?”
朱高燧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廖忠端过来一个盒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盒子上。
“蒸汽机的出现断了诸位拿到盐引的机会,所以我从陛下那里求来了永久的盐引,放开盐榷。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每年盐税还是得上缴,大明商税二十税一,盐税十取一,诸位以为如何?”朱高燧的手直接拍在了盒子上。
十税一确实很高,除了收税,太子爷和夏原吉还在这盐引水程图上加了诸多的掣肘,不过依然架不住盐的利润更高,哪怕是这样都万金难求。
“陛下不会反悔吧?”
盐业是国家安稳的基石,因此这些人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当然不会,陛下手谕在此,如果想那就要出来诚意。”朱高燧笑道。
“不知道赵王爷需要什么样的诚意?”
说话的人是兵部侍郎刘俊,这人很年轻刚刚三十出头,依靠祖上荫庇在建文朝一路做到了从五品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若将来不行差踏错极有可能是三品乃至从二品封疆大员。
“刘大人这就有些明知故问了吧,盐引有多重要想必诸位清楚的很。”
刘俊也是聪明人,他知道皇帝想要的是用温和的手段来让庞大的江浙仕宦解体,瓦解在朝廷巨大的影响力。
只不过用放开盐榷来作为代价是他所没想到的,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这是一个机会。
“王爷,这是我的辞章,若赵王觉得妥当明日便可上呈陛下。”
刘俊将奏折放到了朱高燧手边,另有十几人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虽有些不舍可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如今皇帝对于前朝官吏马上会有一场巨大的清洗,这个时候辞官也算是离开这个要命的漩涡。
“这奏折只是一个门槛而已,盐引分为三大十二小,想要得到那就得凭实力说话了。”
历朝历代盐都是最不可或缺的东西,而古往今来几乎八成的巨富之家都出自于盐行。
在座的人除开刘俊没有盐商背景,剩下的人对这这行都了如指掌,这一张小小的盐引水程图,背后是白花花的银两!
三张大盐引水程图自然是江浙行省,汉南江北行省以及湖广行省着三个最繁荣的地方。
“不如就从云南行省的盐引开始吧,价格者得,只要真金白银和铜钱,大明宝钞不得参与竞拍。”
对于宝钞不能用于竞拍在座的人虽然有些不满,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什么意见,这小小的一张纸代表着泼天的富贵。
朱高燧从盒子中找到了云南行省的水程图,云南行省算得上是大明最荒僻的行省,很多地方深入南疆不毛之地。
“十万两!”有人试探性的出价。
“即便云南行省,这盐引价格也不止十万两吧。”朱高燧笑道。
“王爷说的是,十五万两。”
“十八万两。”
一些自知财力不足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些略显偏远的地方,与一般地位低下的商贾不同,盐商的地位甚至不会比一地官吏大员差。云南山高皇帝远,有钱足可以逍遥几代。
几番叫价之后,云南行省盐引的价格定格在了二十八万两,朱高燧对这个价位有些不太满意,竞争并不激烈,真正有实力的人都在等着最后那三份大盐引。
“接下来是顺天府盐引,这顺天府现在虽然刚经历战乱,但人口众多也是皇帝行在,朝廷也正在招抚流民,一旦安定下来这块地方也是富得很啊…”朱高燧说道。
“既然赵王爷这么说了,那我出七十万两!”
朱高燧看了一眼叫价的人,是户部侍郎刘骥!
这刘家同样是靠贩卖私盐起家,开盐法之后由私盐商转为了官商,在所有江浙仕宦中刘家盐商的规模绝对在前三之列。
本以为刘骥会为抢夺那三份大盐引水程图,没想到他看上的是中书省。
江浙仕宦各个精明狡诈,朱高燧不知道刘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七十万两绝对已经超过了这份水程图原本的价值。
“恭喜刘大人了…”
“王爷客气了,咱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大人,以后就安心做个商贾了。”
刘骥笑呵呵的接过盐引然后仔细打量,盐引都有编号,每引一号,分为前后两卷,盖印后从中间一分为二,后卷交给盐商,称之“盐引”,前卷留在官府存根,称之“引根”。
以往他从边塞得到的盐引,上面标注了可支取盐多少纲,还有地域和时限,可这一份只有地域其他均没有任何标注,最重要的是往常的盐引加盖的是户部的印,而这一次的上面加盖的印往常都从未见过。
刘骥自己曾是朝中大臣,只是略微分辨了一下就看出来,这印是皇帝宝玺!
几番确认以后,又小心翼翼的在盐引和引根两处空白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心满意足的折起来放入怀中。
随着一张张盐引被卖出去,如今只剩下了三份大盐引,江浙行省,汉南江北行省以及湖广。
这三个是大明最富饶的地方,占据了盐业的大半壁江山。
湖广盐引在一番激烈的角逐之下,最终被哄抢到了一百三十万两的高价,江北盐引一百七十万两!
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张,也是让所有人都眼红的一份,江浙,这才是那几家最顶级的盐商最终目标。
“两百万两。”
黄敬一开口满座皆惊,朱高燧知道江浙仕宦富可敌国,可没想到一开口就是两百万两,就连现在的国库都没有这么多钱。
他和皇帝太子爷,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财富,怪不得当年沈万三有底气帮助皇帝发军费修长城。
“黄兄,你是挣羊羔利的,何必搅在我们盐商行里呢?”顾顺章问道。
朱高燧一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是羊羔利,一旁的廖忠解释了一下才明白。
江浙一些家资丰厚的仕宦贵族出钱,委托善于经营的商贾一营商二放贷,从中谋取高额利息,年息百分之百,次年转息为本,本再生息,故称羊羔利。
南京城的商户和民户一旦负债,大多都因不能偿还而破家散族,想要赖这些有官家背景的账更是不可能。
“没有了官身现在成了商贾当然要将本逐利,谁不知道盐商身份是天下一等,于名于利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当然要争取一下。”黄敬说道。
“两百三十万!”
开中法颁布天下后,在所有人都犹豫时,却有一家顾氏盐铺将所有奴仆全部迁至边塞,开辟良田千顷资军,一跃成为了如今大明最大的盐商。
在洪武朝时,官商之间保持着起码的距离,但到了建文朝幕后之人才浮出水面,这大明最大的盐枭背后是江浙左布政使顾顺章。
“两百五十万。”
一个是放贷业,一个是盐商,若是放在以前两人见面少不得要寒暄几句,可如今事关家族兴盛的大事自然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当几轮叫价来到了两百八十万两时,黄敬已经开始有些底气不足,顾顺章明面上气定神闲可同样有些慌神。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是要把他们顾氏几代人的财富全部掏干。
整个大厅上所有人都神色紧张气氛严肃,唯有刘骥优哉游哉的闭着眼。
按照刘家的实力,他也是可以角逐一下这最后一份的,但却早早退出,朱高燧好像有点明白了这老狐狸什么打的什么主意。
“黄大人,放贷一行可不好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赚的都是带血的钱,古往今来干这个的都没有几个能善终的。”
朱高燧在一旁刺激了几句,还本黄敬就有一些拿不定主意,如今也只能咬咬牙。
“两百八十五万两!”
“不怕黄兄笑话,三百万是我最大的限度了。”
黄敬拱拱手起身离开,朱高燧将最后一份盐引庄重的送到了顾顺章面前。
“恭喜!”
顾顺章也是松了一口气,花费的代价很大,但身为大明第一盐商他更清楚只要盐引在手,这笔钱在赚回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以后少不得要王爷照应了。”
“好说,好说!”
顾顺章同样非常谨慎小心的将这盐引查验了好几遍,见到皇帝亲自加盖的宝玺才算是放下心。
“所有的盐引都已经分发完毕,这钱大家直接运至户部就行。”
“王爷容我等筹措两日。”
“没问题,明日是亲耕大典,亲耕大典后入库即可。”
对于这群财神爷,朱高燧当然也是热情招呼几乎有求必应,而且完全不担心他们会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