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靠生意头脑来解决商业问题,但对于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样的金科玉律,明朝百姓显然还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最后还是得依靠身份。
智慧败给了出身,这让朱高燧有些不太尽兴。就像自己明明有一身精湛武艺,别人却只在乎你爹是天下第一。
虚荣心满足的同时,也有几分才华无处施展的郁闷。
魏昌抱着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地契和房契,这是魏氏三代人积攒,哪怕是绸缎庄关张有这些东西他也能做一个富家翁,可魏昌心有不甘。
朱高燧想要筹集四万匹丝绸,而踏坊所有品类的丝绸加起来都无法凑够这样的数量,甚至缺口足有近两万匹。
可魏昌知道这一次是魏氏绸缎庄翻身的唯一机会,因此即使缺口再大也咬牙答应了下来。
若这一次输了,魏氏必将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昨夜亲眼见过蒸汽纺织机的运转后又让他多了几分信心,一旦他赌赢了,魏氏不单单能够重回南京丝绸行首的位置,甚至将其他两家挤出南京也不是没有可能。
犹豫了一阵,魏昌还是决定豪赌一把,咬咬牙抱着盒子走进了当铺。
南京城中有很多牙行,车马牙、房牙、牲畜牙等等,魏昌用从典当行中抵押来的钱去了丝货牙行,这些丝货牙行能够快速从南京城各个村镇和散机织户手中收购丝绸。
无论任何时代,对外的商业活动中丝绸永远都占据着极大的比重,因此各种商道才会被冠以丝绸之路的名头。
面对庞大的外需,四万匹丝绸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用了两天的时间跑遍了十几家牙行,魏昌终于将四万匹丝绸全部筹备齐,这几天踏坊里的蒸汽织机也在运转。
魏昌终于了解了这蒸汽织机的厉害,虽然不能完全脱离人工,可却能日夜不停地运转,两天的时间居然织出了往日近半个月的量,若再多给他几天时间,两万匹他自己就能织出来。
夜半时分,魏昌让下人将所有的品类的丝绸装船以后,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魏昌亲自押送。
不过船还没有驶出杨吴城濠,魏昌就看到北门桥上站着一群手提着火把的人,心中顿感不妙,因为借着灯火他看到了这些人中为首的两个一个叫苏源,另外一个常茂之。
五年前的南京城魏氏绸缎庄是整个南京丝货行的行首,可这几年却被苏氏绸缎庄与常氏绸缎庄挤兑的濒临关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魏昌不由得双拳紧捏。
“魏掌柜这是要去哪里啊!”
苏源和常茂之比起魏昌年轻几岁,尤其是苏源,刚刚三十出头而已,可眼神中却满是戏谑。
“无可奉告。”
“最近魏掌柜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啊,丝货牙行的人几乎把整个坊市里的存货都买空了,如果不是我长了个心眼都不知道魏掌柜谈下了这么笔大生意。”苏源笑道。
“是又如何?你情我愿的买卖难不成两位也要插一手?”魏昌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么大笔买卖魏兄难道不准备让我们也跟着喝口汤吗?”
“不错,魏掌柜似乎也忘了规矩,只有我们两家不要的客商你才能接待,否则可是会有人找你麻烦的。”常茂之得意的说道。
“所以魏掌柜不如调转船头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这客商我们帮你接待了。”
魏昌选择在夜半时分行船就是为了躲开,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脱。
“若我不答应呢?”
“魏掌柜似乎忘了以前的教训。”
灯火下魏昌眉头紧锁眼神越发深邃,苏常两家只不过是后起之秀,但因为背后有强有力的靠山欺行霸市,凭借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让魏昌陷入了绝境。
看这个架势魏昌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冲不过了,但思虑再三以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冲过去!”
“掌柜的?对面人多,闹僵起来要吃大亏的。”
“我让你冲过去。”魏昌几乎是吼出了这几个字。
其他人一看掌柜的这样的态度也只能撑起船桨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北门桥,只要过了北门桥苏源常茂之想要追就有些难了。
眼见魏昌的船要强行冲过去,常苏二人也早有准备,北门桥左右两侧划出来两艘船直接将整个北门桥堵死。
“继续冲!”
魏昌濒临疯狂,这关系到整个魏氏绸缎庄三代基业的事情,也只能放手一搏。
货船几次冲撞想要撞开拦路的船只,甚至魏昌命手下直接跳到了对面船的甲板上开始搏斗。
“看来是真逼急了。常茂之也没有想到魏昌如此疯狂。
“这不是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做的吗?他不死,我心不安。”
苏源还很年轻,可无论是手段还是心计,连常茂之都感觉到害怕。
在魏昌的船刚要冲破封锁时,一众打手从桥头跳到了船上,双方打斗中就连魏昌也卷了进去被打了一个头破血流。
苏源站在北门桥上俯视着杨吴城濠,而浑身带血落魄的魏昌这个时候还在护着船上的丝货。
“老魏啊,我要是你早就认输了,离开绸缎行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不好吗?”
“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今日就是一把火把这些丝货全烧掉,也绝对不让会让它落入你们的手里。”魏昌将火把贴近了货舱。
“别冲动,你的丝货我们一匹不拿,但这笔生意我们两个就帮你做了。”
常茂之和苏源都是老狐狸,如果魏昌烧自己的丝货他们当然不会心疼,甚至还会帮一把。
可如今魏家已经站到了深渊边上,稍微推一把就是万劫不复,到时候这四万匹丝货最后还是会落到他们手中,没有人会蠢到烧自己的东西。
迫不得已魏昌只能原路返回,旁边的下人从未见过大掌柜如此狼狈,可就在他们准备安慰的时候魏昌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些笑容。
“苏兄,咱们可还没问出要这批货物的客商在哪里呢,就这么放他离开?”常茂之问道。
“整个南京城除了魏昌也只有咱们两家能拿得出来这么多丝货,只要盯住魏昌不让这些船离开北门桥,那个客商迟早会露面的。”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已经默契的谋划了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