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规模不小,却也容不下所有来客,且江湖中人龙蛇混杂,所以只接纳了部分有名望学识的大师级僧人及其随从入寺居住,余人的食宿地均安置在寺外。
慧痴离山日久,对师长同门们想念得紧,暂别萧正阳、公冶世英等人,随着无佛住进了潭柘寺。留家在潭柘寺附近有一处小房产,正好可用作众人的落脚点。
晚饭过后,公冶世英、东方燕、梁筠竹围炉取暖,另外四人皆有不凡内功造诣,无需借助外物取暖,尤其是萧正阳,过惯了苦寒日子,太暖和了反倒有些不舒服,独坐门口,沉默皱眉。
梁筠竹见他情绪这般低落,问道:“正阳哥哥,你怎么了?为何事发愁烦心,还是累着了?”公冶世英接话道:“谁都可能会累着,唯独小白不会!”东方燕附和道:“就是,区区跳梁小丑,怎么可能累得着咱神勇无双的白哥?”话里带着调侃玩笑的味道,但在留彦清听来甚是刺耳,满不是滋味的,那日切磋看似是他胜了,却骗不过明眼人,更骗不了他自己,再看今日萧正阳所展现出的战力,差了何止一个档次。
留心言戏谑道:“也不知是谁,只听到跳梁小丑的声,人都还没见到,就吓得魂不附体,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东方燕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熎焱那瘆人的身影,面皮微烫,心虚否定道:“哼!本姑娘才不怕那只卑贱的跳梁小丑!”
“是吗?”
“当然是啦!下次再让本姑娘碰到那只跳梁小丑,本姑娘非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好魄力,那我就翘首以盼喽!大家都听到东方女侠的话了吧,下次要是再碰上熎焱,咱们谁也别妨碍东方女侠显威,看看咱们这位女中豪杰怎么个给点颜色法!”
“心姨……”东方燕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噘嘴跺脚。
“嘻嘻嘻……!”
看着二人斗嘴调笑,萧正阳眉间松缓了不少,公冶世英道:“你可是在为恒叔蒙冤之事烦心?”萧正阳点头道:“你觉得这事除了墨烟海还有别的可能吗?”东方燕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当年就是这厮暗害两位伯父,嫁祸恒叔,这次定然也是这厮无疑!黄岗梁一役这厮在背后捣鬼,就是最好的证明,目的是为了逼迫恒叔现身!”萧正阳道:“按恒叔的性子,在狂悖弑兄的罪名面前,通番卖国实在不值一提。莫说恒叔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就算知道了,也是不会为其所动的。”
公冶世英沉吟道:“叔叔根据他所掌握的线索,作出分析,认为暗害你我父亲的真凶,墨烟海的嫌隙最大,而且武林盟主生死安危干系整个江湖,动机也很充分,但叔叔从未断言就是墨烟海所为。在黄岗梁这件事上,也是墨烟海嫁祸恒叔的可能性最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或许另有……小白,你说会不会跟这一次的辽东之事有关?”
沐炑、留心言心下咯噔,偷偷对视,辽东之事的具体详情她们也不甚了然,而且还作了隐瞒,也就是说真实情况的糟糕程度有可能超过了她们的了解和想象。
萧正阳摇头道:“这方面我倒是未曾想过,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发现了什么?”公冶世英道:“具体我也说不上了,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众人一时无言,各有所思。
留心言久未见人吱声,顺势转移话题道:“你们觉不觉得无为教这次的行为很是奇怪?”沐炑附和道:“确实奇怪,黄岗梁一役过去不过数月,我中原武林十数万大好儿郎血染青山!无为教却在这个档口大张旗鼓地来参加佛门大会,五大堂主一下来了四个,十八罗汉也到场了十二个,说不定杨断北也来了!”
东方燕道:“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架势哪像是来参加什么佛会的,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的!”
留彦清道:“八成是来闹事的,皇上素来推崇道学,贬抑僧佛,而今态度突然缓和,佛门处境大有改观之望。如此一来,就断了无为教吸纳门徒的最主要途经。经过黄岗梁一役,无为教死伤惨重,现在正是急于补充新人、恢复实力的时候,所以这一次还真有可能是来捣乱的。”
东方燕顿足道:“哼!一群无耻卑贱的跳梁小丑,死绝了才好!”
梁筠竹问道:“彦清小师叔,佛学旨在普渡众生、造福万民,虽然这些年来确实出了不少为非作歹、背离佛学的僧人,皇上做些针对性的整治就行了,为何要否定整个佛门?而今又是因为什么突然大力扶持佛教?”
留彦清当即抖擞精神,道:“这个就要从皇上的出生之地说起了,皇上生于道教兴盛的荆楚之地,当地官民多有信奉道教者,皇上的生身父母更是对道教推崇备至。皇上从小就耳濡目染,自然也就跟着崇奉道教了。至于佛教,朱明王朝历代帝王对佛教从来都是既崇又抑,很好的维持着各中平衡。但武宗皇帝却打破了这个平衡,崇佛而不抑佛,致使佛教恣意发展,出现严重芜滥。当然,佛教出现严重芜滥也不全是武宗皇帝的缘故,还有别的很多原因。初时,当今皇上其实并不排斥佛教,只是颁布了一些整饬佛门的政令,一来是为了摒除佛门芜滥,二来也是为了凸显道教地位。让皇上没想到的是,那些背离佛学宗旨的芜滥僧人以此为由头,煽动民众,公然发起暴动,挑衅皇权。皇上龙庭震怒,颁布了一系列更为严苛的限佛令。高压政策延续数年之后,大部分芜滥僧人得到了惩治,一部分北上投靠了无为教,一部分被龙华教吸纳,还有一部分蓄发还俗。佛门芜滥如今大有改观,可到底还是尚未根除,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些滋事生乱的传闻。皇上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下旨举办如此大规模的佛门大会,兴许是觉得大局已控,不能再一味的使用强硬手段,该是用些怀柔政策的时候了。”
一伙人断断续续地聊了许久,直到临近午夜方才各自睡去。
次日清晨,敲门声响起,萧正阳开门一看,笑着见礼道:“原来是慧痴师弟,这二位师傅是……”慧痴身侧另有两名僧人,其中一人约莫十七八岁,长得虎头虎脑,另一人二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不需慧痴介绍,主动行礼道:“小僧洪法,见过施主。”
“小僧怀空,见过施主。奉家师明镜大师之命,特来向诸位施主敬送早膳。”
萧正阳道:“多谢明镜大师,有劳怀空师傅,三位快快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