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组比斗正进行的如火如荼、难解难分,林复同赵琴客言几句,再向邢顶天、沐平生等数位江湖名宿一一躬身见礼后,便与秋叶并肩离去。赵琴面带满足笑意,将焦尾古琴装入一口木质上等、做工精致的条形木盒中,也同三位兄弟齐齐离场。
“这样就完啦?”
“啥子情况?”
“鬼才晓得喽!”
“乍得啦?”
“什么玩意儿?”
“丫的,谁赢了?”
“大概可能或许是赵琴吧!”
塞耳观战的看客们本就因为修为不足才塞耳闭听,睁眼瞎加上假聋子,等于没在场,如何能领略林、赵二人比斗的妙境?只觉莫名其妙,茫然相顾,个个如丈二和尚。
不远处的阁楼上,百姓八老神情凝重,钱振祖和堃敏缩瞳抿嘴、异常严肃。
钱振先、堃浩海同那帮寻常看客无异,一样看不出其中精要,对林复的轻视依然如故,暗自冷笑,本想顺带嘲讽几句,过过嘴瘾。可当看到父辈们这般情状,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却听堃厚地说道:“这西河一落可真不简单呐,较之一年前,武功又精进不少!”言语中不乏忧虑之情,一众目光齐聚其身,跟着又转落到钱振祖、堃敏夫妇身上,声名于他们而言比性命还重要。
钱振先、堃浩海相顾惊诧,只觉不可思议,当是自己出了幻听。在他二人的内心深处对那个性子寡淡的年轻人其实有着异常忌惮的心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因为厉害所以忌惮,因为忌惮所以嫉妒,因为嫉妒所以轻视,人性总是那么复杂和阴暗。
江湖群豪齐聚万方广场,致使其它宽阔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林复和秋叶散步缓行。
秋叶起先并未留心,走着走着,发现脚下的路并非通往城南小院,打了几个手势,作出询问。林复解释道:“我们先去趟盟主府,看看长青他们回来了没有,再探望一下宋家两位兄长的伤情。万方广场那边人太多了,所以我们绕个清静一点的远路。”秋叶再作手势,眉眼间甚是关切,林复微微一笑,轻轻握了握她的纤手,道:“我不碍事,不过是比武切磋,又不是生死搏斗。况且那位赵先生也没到能让我生死相搏的境界。”秋叶宽心一笑,静静走在林复身旁。
来到盟主府偏院,长廊中的停尸全被抬走安葬了,厢房中宋氏兄弟分卧床榻,有专人服侍在侧。自服用林复遣人带来的千年人参后,苍白的面庞上多了一抹血色,呼吸也平稳有力了许多。林复望着被褥下本不该凹陷的地方,若有所思。
古长青和令狐同源连夜赶到城北凉亭,地上的血迹被溅入的雨水冲淡了不少,东侧吴王靠被砍掉了半边,其中一根立柱被削去了薄薄一片,断口平整光滑。古长青轻抚立柱,心有所触,却又飘忽不定,难下定论。
二人详查凉亭内外上下,找出了一些令狐同源之前并未发现的线索,但太过散乱,无法形成相互串联。又扩大翻查范围,忙活半宿,略有所获,还是远不能填补空缺。
令狐同源提议道:“古兄,天色将明,不如我们稍作歇息,待天亮后再去滦河。”古长青点头同意,二人对坐无言,各有所思。
经过半日驰骋,古长青和令狐同源于午后时分来到滦河边上一片密林外。
令狐同源道:“林中就是我之前发现的一处疑似事发之地,顺河而下十余里便是我之前碰到二哥、三哥他们的地方。”
直至夕阳西下,除了留在树干等物之上不能被雨水冲刷的痕迹外,再无其它收获。古长青一一细看了所剩无几的痕迹,作出推断,道:“凶手人数应不下三十人。”
有些泄气的令狐同源,闻声精神为之一振,迫切问道:“你还发现了什么?”却见古长青摇头不语,空欢喜一场,前后衬托,更为失落。
二人分靠大树根,席地而坐。古长青素爱干净,白色衣袍上尽是斑驳污渍,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此,心不在焉地啃食干粮,脑中竭力联想着有限的残缺线索,希图从中找出相互的关联,得到想要的答案。
令狐同源沮丧无奈,叹道:“这帮人行事周密,又恰好碰上了暴雨天,想找到有用的线索怕是不成了,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二哥、三哥身上了,希望他们能快些醒来,把真相告诉……我说古兄,既然二哥、三哥知道真相,我们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力气来勘察事发之地?”
“你凭什么能断定宋二哥、宋三哥就一定知道真相?”古长青的反问使令狐同源一时语塞,接着道,“对方有备而来,做足了掩饰功夫,那些奇怪的兵刃很可能就如我先前的推测那般,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既然……”
“你自己都说了是推测,既然是推测,根本不能保证是完全正确的,依然存在着其它多种可能!”令狐同源并不完全认同古长青所言,“二哥、三哥是什么能耐,我最清楚不过了。能让他们受到这般惨烈打击,即便是在被偷袭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看出凶手的厉害。因为能对他们偷袭成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哥、三哥又能在重创之下,逃得一线生机,说明并非毫无反抗之力。那么,在交手过程当中多少总能发现凶手的一些端倪。”
“令狐兄你的这个说法我不否认,但你可曾想过,宋二哥、宋三哥伤重如斯,几乎完全丧失了战力,说难听点,就算是面对一个十岁小孩,他们都打不过,跟砧板上的鱼肉也相差无几了,怎么还能逃出十余里地呢?”
令狐同源脑中首先冒出的想法是宋氏兄弟杀退了强敌,当即又否定了,从各种情况来看,哪像是杀退强敌的情状?脑子越想越乱,越乱越急,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静心。古长青的话其实他也都想到过,只是至亲受创,关心则乱,一乱一急,加之久查无果,线索渺茫,焦躁之下就变得胡言乱想了。
“面对的对手越是厉害,就越不能轻易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都是对手刻意制造出来故意让你看到的……令狐兄你看!”说话间天色已黑,古长青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中似有不同寻常的隐隐光亮。
二人抵近,拨开草丛,发光的竟是一小撮粉末,草丛地势稍高,又有层层草叶覆盖,这撮粉末才未被雨水冲走。
“这是……”
“荧光粉。”
林复静坐许久,眼见天色已晚,打算离开,刚一起身就听到了宋煜民羸弱的咳嗽声。急忙靠近,果见宋煜民双眼微睁,因瘫睡时长,全身酸麻,想要挪身而扯动断臂之伤,痛得直冒冷汗。
“伤口尚未愈合,宋三哥切莫乱动!”
“我二哥怎么样了?”
“宋二哥伤势较重,还未苏醒,不过已度过危险期,想来再有一天半日就能醒来,宋三哥且宽心些。”
“我五弟呢?”
“令狐兄去勘察事发之地了,由鄙庄的‘白衣胜雪’古长青陪同前往,宋三哥大可放心。”林复见宋煜民嘴唇干裂,问道:“宋三哥可要喝些汤水?”后者轻轻点头,他便用温热之水以汤匙小心喂食。
“有劳林庄主了。”
“宋三哥客气了,叫我林复就行了。”
“我五弟何时能回来?”
“快则今夜慢则明日便能回来,宋三哥此时身体尚虚,还是少说些话,令狐兄若是回来自会在第一时间赶来相见的。”
“有句话必须要告知五弟,他既不在,告诉林……林兄弟也无妨,烦请林兄弟转告我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