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且说许年将心神沉浸于溪边微小茫茫之物之上,忽然便觉世间宇宙之浩渺,遂又感叹时光流逝之无情,值此之刻,忽然眼前幻境自现,上演了仿佛3d电影般的画面,而这画面场景竟然是回乡偶书之重现,尤为重要的是此回乡偶书的情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故事随着苍老书生前行的脚步而继续展开,而非就此止步于童子们嬉笑间的问话。
时间悄悄流逝,三日之中的少年始终在这条小溪边保持着半蹲姿势未动,他的心神早就不在此,而是跟着那苍老书生漫步在关于时光的世界中。
苍老的书生离开家乡的时间太久,不仅是这些后辈顽童不认识自己,就连这周遭的一草一木也都发生了变化,那村口曾经与老柳树相对的柏树呢,那村中的道路何时又宽了许多,那田中的房屋又是属于何家何人?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低『吟』声从苍老书生的口中传出,听在许年心头便是一震——这继续展开的剧情难道标志着回乡偶书还有续篇?
只是这续篇若也是七绝那不应该只有两句啊,剩下的两句呢?
老者的脚步缓缓前行,路过并不熟悉的道路,绕过未曾见过的杨柳,终于他来到了村边的湖岸边,迎着阳春三月的温暖和风看着眼前和离开家乡前并无二致的湖泊,老者的心忽然便是放松下来——这里还是印象中的湖。
“惟有门前镜湖,春风不改旧时波。”
阳光和煦,在微风的吹拂下湖面扬起粼粼波光,于此同时老者有感而发,一句低『吟』再次由口中而出并随即响在少年的耳边。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镜湖,春风不改旧时波。
身为旁观者少年也是轻轻低『吟』,同样的是观水有感,同样的是感叹时光易逝岁月匆匆,这便是回乡偶书的完全体。
眼前浮现的景象自此而止,不知何时少年的身前以指为笔在溪边的石子地上已然写下了这首七言绝句,笔画沟壑很深,其中隐隐有溪水渗出,时间越是推移而这渗出的溪水便越是明显,溪水上涌笔画模糊渐渐消失,就仿佛是三日之前落入水中的那一副墨『色』已经消失在流水中的画卷。
自己的回乡偶书之境已经恢复了。
虽然没有深入定境之中,但是许年依旧这般的笃定,本应是高兴且欣喜的他却是情绪波澜不起,似乎那近乡情怯的离思别情也同样感染了他。
轻轻的直起身来,少年心念一动便进入了久违近三个月的子弹时间神书意之中。
哗哗的流水声被拉长,夜晚凉风的吹拂似有有了轮廓,就连那弥漫在知守峰上的天地元气的流动都同样慢了起来,这是子弹时间从未达到过的境界,处于被加速的相对时间中的少年知道,扩充为上下两首共计八句的回乡偶书其神书意威能愈发的强大了。
如果说的易水歌神书是许年招式威力的来源,敕勒歌有增强感知的作用,那么回乡偶书所带来的时间威能则是其最为强大的功法特效,这种神异不可捉『摸』的特效对少年的重要『性』甚至要高过前两者之和。
察觉的神书功法的增强,少年颇有些心满意足的转身欲走,但就在这时,一个飞舞的小虫背对着皎皎的银月之光恰好迎向少年熠熠生彩的双眸。
少年的脚步忽的停下,在子弹时间之境中的小虫仿佛被镶嵌在了名为空气的琥珀中,一种急切的本能在向少年呼喊着。
不能走,不能走,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
为什么不能走?是什么还没有结束?
少年扪心自问。
一息、两息、三息……十息、十一息……
外界的时间不过是过了十余息,而在子弹时间中的少年却是已经思考了近半个时辰,神书状态下的少年身形就此站定,却又忽然消失在了当场,这是速度极快之后形成的短暂隐身效果,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仿佛是钉在空气中的小虫。
子弹时间中加速的不仅仅时少年的躯体还有他的思维,恍惚之中少年的心神便附身于这小虫重新来到溪水上空。
自己心神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外时间流速正常,只有被加速了自己变得极快,所感知的时间的也被拉得极长,飘在水面之上飞虫上所附体的少年神志俯视着身下的放缓三百多倍的流水,就仿佛是大江大海上空盘旋的水鸟俯瞰江面海面一般。
无数的水花、波纹、涌浪等等细节都被子弹时间下的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当三日前落在溪水中的画卷被溪水片片撕开向下流去,好似江海之中的大船从少年眼下驶过,突然之间,少年对自己的水行之力有了更多的明悟,无数画面同时涌上了心头。
那浮现的一笔一划不是定睛中的所见,也不是现实中的所见,而是无数种水的形态,无数种画水的技巧,也是无数种调动水元之力的方法。
无数的水花,无数的线条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幅淡墨设『色』的长长图卷。
画轴徐徐展开,画面是天水相接的情景,这非是那波涛汹涌的大江大河,而是无数细细密密的尖小细浪,那水面广阔无际,那水波舒缓而轻淡,那太阳极其高远,那天空极其澄澈,这画卷上的一切,都让人仿佛置身于金秋季节里静谧的湖面。
此情此景,少年技痒,信手空挥仿佛手中握了一管紫毫『毛』笔,信手便凌空虚写上一首奇丽的七言绝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落款并非是秋词,而是秋波送爽,其笔法和形制正如当初摹绘层波叠浪图之时。
不错,这突兀初选在许年脑海中的水波画卷并非是毫无根据,这是马远水图长卷中的第一段,昔时散落残卷无名无跋,今时在少年的笔下跨过了两个世界的时间与空间之后却同样有了题名与跋文。
这题名和跋文是那样的浑然天成,仿佛其本就应该属于这第一段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