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荡』漾的『药』香,初闻时,觉得奇苦无比,难闻极了,但片刻之后就感觉到这是一种苦香,一种只属于中『药』的香味,那苦中又带一丝丝甘甜。
那丝丝缕缕的香气流连在许年和萧飞燕的鼻端,令两人神清气爽。
“拜见先生。”
少年和少女再次躬身而拜,他们面前的黑衣女教习背对着两人正手中提着一杆精巧七星秤两人从靠墙壁处『药』橱中取着『药』草。
女教习的神情专注且认真,一丝一丝微调着秤盘中『药』草的分量,其手指稳稳手臂不抖,那用精银小勺取用『药』草的动作极富韵律感。
随着黑袍女教习的动作,那不同于其他的『药』香味再次传来,这是沉淀了百年精华独属于自然的汲取了泥土清香的皇参味道,『药』香冉冉而升飘向各个角落,顷刻间房间内满是皇参的馥郁清香。
皇参之精,有静心止气之效,与丹『药』炼制中可缓和『药』『性』、内守元一、祛除外邪。
许年两人此刻闻到这般『药』香,适才的一丝丝紧张也悄然无存,似是被悟『性』且温暖的手安抚了心境。
这次女教习并未答话,而是紧蹩着眉头,调整着『药』草的分量和配比,显然她是想要寻找一个最佳的点,此时已经到了几近得出结果之刻,故而没有看向两人。
也因此,许年两人也就保持着躬身的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沙沙、沙沙……
这是『药』橱上抽屉被拉开的声音,也是『药』勺取用『药』草的声音。
许年微微抬头他的余光所见,随着一个个小抽屉的拉开,许多种草『药』被取出混合,每个『药』草拥有的独特味道也随之散开来,有的张扬霸道,刺鼻异常;有的温顺柔和,馥郁香甜,有的恬静淡雅,透出一丝丝清香……它们飘出各个抽屉,飘出『药』草柜,汇合到了一起,然后再次分散,弥漫到了房间的角角落落,透过中庭之后,让许年两人闻在鼻端皆是陶醉其中。
“坐。”
许久,黑袍女教习淡淡的声音传来,而一个青黑『色』的『药』釜正在一侧的小火炉上熬着,此刻屋内的『药』草香气皆是从中传出。
“谢先生。”
许年二人应声坐在堂中下首两张书案之后的蒲团上。
“先生,许同年按期服『药』,已过两日,今已痊愈,弟子特来禀报。”看到箜篌教习的目光看向自己,萧飞燕当下开口道。
紧接着,许年从蒲团上起身再次拱手而拜道:“弟子有幸得先生救治深感惶恐,今时已大好,现来拜谢先生出手救治之恩。”
“举手之劳,我也收了你的丹『药』,不必言谢,坐。”
箜篌教习言罢,目光从许年和萧飞燕的身上逡巡片刻后,面『色』难以察觉的莫名变幻了一瞬,随即便恢复正常,她忽地出乎两人意料的又言道,“许年你在此等着,飞燕你随我上楼。”
说罢,黑袍女教习起身转向书斋楼梯处,轻飘飘仿若足下凌波般的上了二楼,而萧飞燕则是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许年示意他稍待,然后跟在教习黑袍之后踏上了楼梯。
二楼未停,箜篌教习的身影向三楼走去,萧飞燕也是跟随而上。
这里是听松书斋的三楼阁楼,布有匿声藏形之阵法。
“你喜欢许年?”背对着萧飞燕,站在窗旁看着天边的晚霞,女教习忽然道。
“啊!”
少女被这一问惊得局促不已,红霞亦是飞上双颊,这可不同于学长学姐们的调笑,现在可是自己敬重的箜篌教习在问啊,不过在片刻的慌『乱』之后,少女面『色』忽的又坚定起来,只见她微微咬着下唇,轻声道:“是的,弟子倾慕许大哥。”
“恩,你是出自黄龙府萧家吧。”
本以为迎来的是一番极其严厉的训斥,但不曾想箜篌教习问起了自己的出身,少女连忙应声道:“先生明鉴,弟子的确是出自黄龙府萧家。”
“黄龙萧氏女,历届皇后人选皆出其中,历来与大宋皇室结姻亲之好,以你的才貌,难道不曾有官家之子或皇室中人提亲?许年不过是青龙城中一介小民,若论出身,他虽有助马策刀破金帐之功,但是其功名不昭;他虽有酿酒之能而得银千两,但与你的身家相比不过如鸿『毛』一般,若是不曾进学元一,那么许年仅仅只是一个青龙军小小兵头或者卓氏酒楼一地掌柜,你们两人难以有一丝一毫之交集——这些,你想过吗?”
极其罕见的,『性』子清冷的箜篌教习在弟子面前说了如此长的一段话,若不是萧飞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箜篌教习口中说出的。
而且此刻一股疑问也从少女的心底升起,为什么箜篌教习对许大哥如此了解,为什么箜篌教习对许大哥如此看顾?
当然此刻少女是来不及细思的,面对箜篌教习的询问她立时回答道:“先生,虽有皇室中人向弟子提亲,但是弟子以进学元一为约已然向官家及皇嫂婉拒,至于许大哥的出身,弟子从未在意过,若是三月前的那次地震中,没有得许大哥相救,弟子已然丧命于九秦落石之下,哪还有弟子的今天。”
少女言至此稍稍停顿,面『色』依旧坚定。
“弟子久在萧府,姐妹姑嫂多嫁皇家,但皇家生活又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华贵笼中金丝鸟雀罢了,弟子志向本就不在于此,若许大哥只是军卒,那若是有幸弟子愿为军卒之『妇』,若许大哥只是酒楼掌柜,若我有幸,弟子亦愿为掌柜之妻。至于先生所言,如若许大哥从未进学元一,弟子难以与其有丝毫交集……”
少女看着黑袍女教习窗边的背影,大着胆子道:“先生所言并不成立,弟子和许大哥皆以进学元一三月有余,如若本应无见面之机,那就定不会同时进学,如今既已进学,那所谓缘由天定者,弟子窃以为是。”
就在萧飞燕应答之时,黑袍女教习的身形不可察觉的微微一顿,她看向窗外雨后灿灿晚霞的目光不由得茫然起来。